于是他便偏了偏头。</p>
这一偏便腻着了她的颊边。</p>
微凉细润的唇从同样细腻如玉的颊边掠过，像犹自青葱的翠叶掠过珠光粼粼的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荡漾开去。</p>
两个人都震了震。</p>
黑暗里那人似乎定了定，呼吸微促，随即又平静下来，悄然让了开去。</p>
如午夜的蜻蜓透明的翅膀，载不动黑暗的沉凉。</p>
凤知微心底，突然起了淡淡的悲怆，像看见十万里江山雄浑壮阔，转瞬间分崩离柝。</p>
这般旖旎，旖旎至凛冽，长天里下起深雪，雪地中颤颤一只落翅蝶。</p>
暗室无声，心思流转，直至被一阵杂沓的足音打破。</p>
“魏兄弟！魏兄弟！”是燕怀石的声音，“你还在吗？”</p>
凤知微动了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身后那人再次轻笑一声，突然就手将她一推，凤知微倾身跌落，有凉而软的衣袂拂过脸颊，带着清浅的香气，她伸出手，那衣袂流泉般从她指间转瞬即逝。</p>
吱呀一声，木门开启，燕怀石站在阳光里。</p>
凤知微下意识的回首，幽黯的室内，床榻桌椅沉在浅灰的光雾中，四面倾落着杯盏和沉默的死尸，刚才的一切，仿若一梦。</p>
天气逐渐热起来，日光如流火，皇城巍巍，都似被那般酷热凝在了静止的时间里。</p>
“乖，要去。”凤知微假笑着让开，“必须的。”</p>
“为什么？”顾少爷做事，需要一个理由。</p>
“因为。”凤知微扶着他的肩把他向外推，正色道，“你是我的人。”</p>
顾南衣最终拎着韶宁突破重围而去，留下凤知微在屋中沉思等他回来，总觉得顾少爷自从太子身亡之后，便似乎有所改变——比如以前，他对她几乎寸步不离，现在竟然也放心将她留下。</p>
不过真正的祸害还是韶宁，顾南衣一将她拎走，四面的呼哨攻击声立即随之而去，凤知微不担心顾南衣安全，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离宫中极近，宁弈一击不中，定不能追杀到底。</p>
希望韶宁公主吸取这次教训，以后再不要冒冒失失约会她了。</p>
她摸索着去点烛火，地下的尸体睁大眼沉默躺着，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替罪羊，凤知微俯首望着他，叹息道：“你出现得太快了……做奸细不是这么心急的。”</p>
如果不是奸细，怎么可能那么及时冲进来？如果不是奸细，为什么一进来就呼唤韶宁试图确定她方位？</p>
韶宁没明白，凤知微却是刹那间便想了清楚，天下本就没有几个人及得上她的应变。</p>
四面逐渐沉静，暗室里血腥气无声无息缭绕了过来，手中的蜡烛冰凉滑腻，摸着像一条蛇——凤知微突然便觉得这四面的黑暗里有些让她不安的东西，沉沉的逼了来。</p>
她记得火石就在榻上的小几上，去摸的时候却不见，好在她自己怀里有火石，嚓一声，蜡烛燃着。</p>
火光一亮。</p>
一亮间什么都没看清，突然便灭了。</p>
凤知微一惊，伸手去摸蜡烛，根本没有被点燃的余热，仿佛刚才的火光只是错觉。</p>
蜡烛似乎突然短了些——有人以极快的剑气，截断了点燃的蜡烛？</p>
凤知微这时倒不敢向门外退了——如果屋里有人，她转身逃，等于把后背卖给别人，如果屋外有人，她倒退，也等于将自己送上枪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