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了。”她笑盈盈将树叶卷起，放在唇边轻轻吹起，“我吹着叶笛，顺着你的记号一路去找你。”</p>

顾南衣专注的看着她，摘下一片树叶，照样卷了，在唇边断断续续吹起。</p>

月光自苍穹这头走到那头，断断续续的曲调吹碎一天的星光，在渐渐连贯流畅的小调中，凤知微含着微笑沉入睡眠。</p>

不知道多久之后，朦胧中听见他说。</p>

“吹着笛，找着树，寻到你。”</p>

风很轻，花很香，鸟鸣很清脆，呼吸很……粗重。</p>

凤知微睁开眼时，发现眼前好大一张黑沉沉的脸。</p>

她吓了一跳，赶紧向后挪，揉揉眼睛才看清那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脸属于赫连世子，他正蹲在离她很近的地方，用一副“你这坏女人你背叛了我伤害了我摧残了我辜负了我”的郁卒神情逼向她。</p>

这是干嘛呢，谁克扣了他的早饭吗？</p>

凤知微懒洋洋爬起来，手一撑才发觉手感不对劲，再一看她刚才的枕头，赫然竟是顾小呆的大腿。</p>

她呆呆的看着呼吸匀净的顾小呆，一眼望见某个小帐篷就撑在离她脑袋刚才搁的位置只有一指远的地方，立即“嚓”一声被点燃了。</p>

顾小呆睁开眼来，淡定的和她隔着面纱大眼对小眼，淡定的拂开她的手，再淡定的推开赫连铮的脸，低头看看自己的裤子，慢悠悠飘出去解决晨间问题了。</p>

他一边飘，一边还吹着树叶笛子，曲调流畅，一泻万里。</p>

赫连铮暴跳如雷的抖着手指着他背影，指了半天发现完全的没作用，他又不会隔空伤人，只好回头指凤知微，凤知微浅笑着拨着他手指转了个方向，道：“世子早啊，喏，茅厕在那边。”随即施施然走开。</p>

那是怎样恐怖而可怕的感觉？</p>

这十多年，他就是活在这样的世界里？</p>

凤知微突然觉得心微微一痛，像被谁的指尖细细揪起碾了一碾。</p>

“你……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p>

顾南衣偏偏头，有点不理解她这个问题，怎么过来的？走过来的啊。</p>

“我是说，谁照顾你，你如何长大？”凤知微此刻并没有想故意探听什么，只是直觉的想知道，在那样纷乱的天地里，他如何长成。</p>

“三岁前，爹爹，五岁后，伯伯，还有其他人。”</p>

凤知微听出了其中的空缺。</p>

“三岁到五岁呢？”</p>

顾南衣不说话了，身子突然抖了抖。</p>

这一抖抖得凤知微也颤了颤，一瞬间脸色发白——失去唯一亲人的，天生有些不足的三岁孩子，那两年，他是怎么过来的？</p>

不敢想，想了从指尖到心，都发冷。</p>

或许顾南衣自己也不敢想——从来都平静漠然如他，竟然在想起那段日子时也会发抖，那又是怎样的噩梦般的幼年？</p>

凤知微突然伸出手，按在了顾南衣的手背。</p>

她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想温暖下十多年前那个三岁的孩子，在人生孤寂落雪的那段日子里，想必没有人这样暖过他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