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说！”宁弈终于起了火气，将手中笔重重一搁，“她精神怎样？饮食如何？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过？现在在哪里？”</p>

“哦。”姚扬宇恍然大悟，却又皱起眉头，觉得殿下这些话虽然也符合上位者对下属的关心，但印象中似乎殿下没这么罗嗦？</p>

对面宁弈的目光看过来，虽然依旧是他不喜怒于色的模样，但那眼光总让人觉得，寒寒的。</p>

姚扬宇赶紧道：“精神极好，吃得却不多，我总觉得将军似乎不喜欢草原食物，但是却没见将军表现出来过，只是有一次，粮食补给还没到，军需官先发了点干酪饼子充饥，将军拿了半块在大家面前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一转身就不见了，我不放心，跟过去看，结果……”他犹豫了一下，住了口。</p>

“结果怎样？”宁弈又想瞪他了，这人怎么跟凤知微跟久了连她的阴阳怪气说半句留半句都学了个十足十呢？</p>

“结果我看见将军在山丘后想吐，却死命卡着自己脖子不许吐，憋得……我看着都难受……”姚扬宇咬咬唇，眼圈有点红了。</p>

宁弈沉默下来，用手缓缓支住头。</p>

你……其实一向是对自己很宽容的人，你知道世事多为难，所以不喜欢吃的东西，你从不愿意勉强自己，然而如今连这点小事，你都学会了强迫自己。</p>

或者说，是谁强迫了你去强迫你自己？</p>

他支肘桌案，静听风声，在一怀落寞里淡淡的想着前事，乌发长长的垂下来，流水般的半遮了颜容。</p>

姚扬宇安静了下来，不敢让自己焦躁的马刺声响惊动了此刻静默沧桑的气氛。</p>

良久听见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淡淡的语声从烟气中游移而出。</p>

“后来呢……”</p>

“后来顾大人去了。”姚扬宇静了一歇才低声回答，“顾大人拍着将军的背，然后……然后我就走了。”</p>

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当时看见顾南衣揽将军入怀，细致而又习惯的拍将军背的一幕，不适宜说给殿下听。</p>

正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委婉的试探下殿下，忽有人狂奔而来，老远的大呼：“大帅，大帅，不好了……”</p>

“军营重地，胡嚷嚷什么！”淳于鸿脸色一沉，在殿下面前这样大呼大叫，一点静气都没有，不是叫殿下看在眼底笑自己带兵无方么？</p>

他怒极之下，就要喝令将那没眼色的参将推出去挨鞭子，宁弈却突然伸手虚拦了拦。</p>

他看着那参将跑来的方向——正是凤知微带着呼卓铁骑消失的方向。</p>

“怎么了？”</p>

那参将一仰头看见他，脸色顿时变了，宁弈看着他的神情，眼睛缓缓眯起。</p>

这时已经有人将朱世容的尸体抬了上来，淳于鸿脸色大变。</p>

那参将说了事情始末，那人一边说一边瞟着宁弈，淳于鸿将他牵到一边，跺脚低骂：“你蠢！你怎么不提醒魏知，这是楚王殿下的……”</p>

“我说了哇。”那参将苦着脸，“谁知道我一说……”</p>

他回头望望宁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p>

淳于鸿也傻了眼，回头望望宁弈。</p>

宁弈始终端坐马上，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只凝视着一刀穿心的朱世容，这人是他的门下，在胡大学士引见下拜会过他，这个征北大营军需官的肥差，还是他授意兵部给安排的。</p>

然后今天，在他到来之时，这个人死了。</p>

是死给他看的吧？</p>

看那一刀穿心，下手极狠，可以想见她下这个命令时的毫不犹豫。</p>

她出刀时，是将这人假想成他吧？</p>

她杀人立即出营，也未必是怕他追究罪责，而是根本不想看见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