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晓在地上打个滚，从泥尘里爬起来，再爬。</p>

顾南衣再拨。</p>

顾知晓滚落，砰一声撞在车轮上，额头上立即起了个大包，却不哭也不闹，一边摸着头，一边再爬。</p>

顾南衣再拨。</p>

众人都呆在那里，看那对铁石心肠父女第一次当众争执，连争执都与众不同，沉默而执拗，各自展示各自的倔狠，令人心惊。</p>

凤知微怔在那里，她知道顾南衣是十分坚执的人，但是她也知道顾南衣对这个养女的宠爱和看重，很多时候知晓比他自己更重要，万万没想到，仅仅因为知晓险些误伤她，他便能这样对他的心肝宝贝眼珠子。</p>

“南衣……”她看不下去，突然出手，架住了顾南衣第七次挥出的手，“不要这样，她还是孩子。”</p>

顾南衣将她的手也拨了开去。</p>

“伤害你，不原谅。”他一字字吐得简单而决然，“无论谁。”</p>

第七次从尘埃里爬起的顾知晓，突然顿住了。</p>

她仰头，扬起满是灰尘和泪水，花花绿绿的小脸，看了看车帘光影里透出的那一角面纱，突然不再爬车辕。</p>

她蹭蹭走到车轮旁，抱住车轮，躺了下去。</p>

四面一阵倒抽气的声音。</p>

众人瞪着眼睛，看着那决然的三岁孩子，她将自己的身体放在车轮前，只要马车前进一步，就得从她身上轧过去。</p>

马车夫慌不迭的跳下车，勒住马，生怕一不小心马走动一步，便轧着了那小小的身体。</p>

凤知微默然看着那孩子，她当然很容易出手将顾知晓拉出来，她那点小力气威胁不了谁，但是真正可堪畏惧的是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决心和杀气——不带我，我就死。</p>

真要抛下她，会面对惨烈的后果。</p>

“南衣。”她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手，“知晓不是有意的，我会好好和她说，不能再耽搁了，误了时辰我会掉脑袋。”</p>

顾南衣沉默在帘后的暗影里，半晌他干巴巴的道：“顾知晓。”</p>

凤知微以为顾知晓会坚持的躺在车轮下，不想她听见顾南衣声音便爬了起来，乖乖的走到车门前，垂头听。</p>

顾南衣掀开一线车帘，指指凤知微。</p>

“我是她的。”他道，“你也是她的，或者，用命去护，或者，离开我。”</p>

凤知微想笑，觉得要一个三岁孩子用命来护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然而那瞬间的荒唐过后，她突然觉得心酸。</p>

顾知晓却听得很认真，随即转头看凤知微，孩童清亮的眸子毫无遮掩的射过来，凤知微第一次觉得，这个骄傲执拗而淡漠尊贵的孩子，将她装进了自己的眸里。</p>

半晌顾知晓慢吞吞的道：“成。”</p>

顾南衣静默了一刻，将顾知晓拎了起来，那孩子破涕为笑，紧紧抱住了他脖子，将满是泥尘的小脸贴在他面纱旁，悄悄的道：“有个包，你给我揉揉。”</p>

顾少爷不动，凤知微识趣的立即放下车帘。</p>

让少爷在车里悄悄给他家宝贝卖乖吧。</p>

马车辘辘驶开，顾知晓从马车里探出头，大声道：“笼子捡来，我还要修！”</p>

凤知微隔窗递过已经坏了的笼子，她接了，凤知微道：“为什么一定要这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