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后左右各一柄，腰后一柄，都是草原弯刀。</p>

然后她抬手一敲。</p>

她敲的姿势看起来轻而平静，然而那一敲之下，轰隆一声，整个大红门破了一大块，大片厚木板轰然砸落，溅起满地尘烟。</p>

烟尘里几柄刀剑闪电般自大洞中递了出来！</p>

凤知微偏头一让，刀剑擦着她脸颊掠过，同时抬脚一踢，砰一下整座门飞了起来，撞向门后的护卫。</p>

护卫们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已经被门当头砸下。</p>

砸下的刹那，凤知微拔刀！</p>

泼雪般的刀光，铺天盖地自山那头呼啸而来，像那年长街之上鲜衣怒马的呼卓王世子，率八彪呼啸而过。</p>

“久闻帝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截然不同草原女儿的娇弱美丽，好容易遇见一个，我瞧瞧。”</p>

“啪！”一指之下，马车玻璃碎裂。</p>

“啪！”凤知微刀柄反转，弧光一射，拍碎了一人持刀的手腕。</p>

赫连，赫连，这一瞧便误了终生。</p>

长刀跨越，漫空剑气如网，呼啦啦院子中涌来一群人，长剑相搭成剑阵巨网，冬日阳光下光彩流动，逼人眼目。</p>

凤知微双手一错，铿然两声肩后双刀出鞘，迎着对方刺来的剑网飞身而起，半空中脚尖一踢剑尖，腾腾翻转如风车，落下时双刀横铺，像一层淡白的雾霭，无声无息延展开去。</p>

金宫玉阙弥漫晨间淡白雾霭，他深青长衣，白玉抹额，双手捧尸，昂然而来。</p>

“不许带苦主尸首上殿是吗？”</p>

“嚓。”</p>

娘是何其的了解她，知道只有拿她自己死后灵魂来发毒誓，才能令她在这条艰难苦痛的路上咬牙走下去。</p>

若只应了她自己生死，她早就轻易抛掷。</p>

却不能想象娘的灵魂永久沉沦，不能想象为自己死的弟弟，死后依旧不得解脱。</p>

她欠了她们的，不能从生到死，都永无止境的欠下去。</p>

“忘记我吧……”很久很久以后，她一声低语如叹息，在河面上落蝶般轻飘飘吹开去。</p>

“我忘记不忘记你，是我的事。”宁弈淡淡道，“但我不要你忘记我，知微，哪怕恨也好。”</p>

“你是为了让我恨着你，才对赫连下手？”凤知微一句话轻若草芥，份量却千钧般重。</p>

有怀疑，就问，就算是敌对立场，她也不要隐藏的误会拨乱了既定的步伐。</p>

“不。”宁弈答得也极干脆，“知微，你不该问这句话。”</p>

凤知微扭过头去，眯眼注视着燃烧着红霞的天空，半晌轻轻道：“可是抱歉，有辛子砚。”</p>

是了，终究是敌对的。</p>

她必杀辛子砚，他却也不能放弃，要紧的不仅是那一条命，还有楚王阵营对主子的信心和忠心，如果他连一个忠心属下都保护不了，如何令那许多人归心？</p>

彼此都已箭在弦上，不发，便首先要勒伤了自己，就像无论宁弈有没有对赫连下手，她都必须在离开前杯酒动群臣，只有他暂退中枢被皇帝猜忌，那个十万大山挖华琼的计划才能被安然搁浅。</p>

凤知微蹲下身，掬起一捧河水，对着宁弈张开五指。</p>

清冽的河水飞速的从她指缝间泻去，像刹那溜走的时光。</p>

“往事悠悠如逝水。”她道，“去者不可回，来者不可追，仅以此，临别相赠于殿下。”</p>

水流溅落，一去不回，她离去的背影清瘦而决然。</p>

无人知转身那一刻，溅落的晶莹里，有她那一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