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外室娇俏 不周山桃 2953 字 3个月前

南姨笑眯眯说了一通健康长寿的吉祥话,连翘翘听得舒心,把她和奶娘们的红封加厚了几分。

桌上摆了不醉人的果酒,和连翘翘能吃的鲫鱼汤、四喜饺、蜜渍兔腿等物。饭毕,公孙樾当场来了段滑稽酸文,说的是军营里糊涂蛋子喝大酒,把江边几座军械库房给烧了的故事,把众人逗得前仰后合,躺在摇篮里的一对小儿女听不懂,也跟着咯咯笑出声。

正闲谈着,屋外忽而响起一阵脚步嘈杂的动静。有人咚咚敲响院门,南叔抬袖抹嘴,说去外头瞅一眼,约莫是酒楼送餐食的小二到了。南叔出去没多久,外院就没了声响。

连翘翘眼皮一跳,心口遽然一跳,仿佛双脚踏空,低声吩咐奶娘:“把哥儿姐儿抱回里屋去,小心哄睡了,我没叫你们,就别出来。”

话音未落,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连夫人回南梁,如何不去明月楼寻人给裴某带句话?夫人诞下一双麟儿乃是喜事,裴某来得匆忙,没备下大礼,就拿这趁手玩意相贺吧。”

一团乌漆嘛黑淌着血的包袱骤然落地,从里边滚出一颗人头,是南叔的脑袋。

第43章 ??凶宅

那颗脑袋在绒花毯上骨碌碌滚一圈, 面上犹留有生前的诧异。碗口大的疤正朝着众人,白白红红的东西淌了一地。

正堂倏然一静,连翘翘心跳都没了声响, 周身血液逆流, 呐呐张了张嘴,就听到两个奶娘一阵惊叫:“啊——杀人啦!”抱着哥儿姐儿就往内间跑。

南姨先是愣了一瞬, 嗓子眼挤出嗬嗬的气音,哭喊着“死老头子”就要去夺南叔的脑袋,被连翘翘抱住胳膊, 死死拦住。

裴鹤悠悠立在门边,赏花一样欣赏面前的闹剧。他眼神一扫便有两列青壮近侍迈过门槛,拦下奶娘,一把夺过孩子, 提小猫似的倒拎住包袱, 送到裴鹤手边。

他掀开包袱皮一看,乐了:“雁凌霄运气不错, 刚登基就得了个皇子。裴某来的正是时候,连夫人, 叫兄妹俩一块在我府上教养如何?”

连翘翘牙关咯咯打颤, 背心叫冷汗浸透。裴鹤一句话点明孩子的来历, 不知派人盯了小院多久,恐怕她一入南梁地界,裴鹤就得了消息。她再说不出狡辩的话, 若是把孩子推到公孙先生头上,也只会害了他的性命。

“裴大人, 妾身知错, 求大人恕罪!两个娃娃才一个月大, 离不得母亲,求求大人,让妾身一道跟去吧!”连翘翘心如锥刺,惄焉如捣,膝行到厅堂当中,硬生生挡在侍卫身前。一颗颗眼泪连珠串似的往下落,砸在绒花毯上,浸出星星点点的泪花。

裴鹤却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噙着温煦的笑,说出的话却如倒春寒般凌冽:“连夫人自愿奉上大绍皇子皇女为质,乃大梁的功臣。裴某念旧,自不会为难夫人,叫夫人母子分离。此处院落狭小,配不上夫人的尊贵。裴某有一上好的宅院,今日就带夫人前去安置。”

“妾身……谢过裴大人。”连翘翘垂首,额头抵住手背,肩颈微微颤抖,舌尖顶住上颚适才咽下苦涩泪意。

屋里头俱慌了神,两个奶妈子眼神都直了,人木木愣愣地瘫坐,南姨捂住嘴掉眼泪。公孙樾面色发青,弓背勾着脖子躲在桌后边,幸亏裴鹤没认出他,否则第二个要掉脑袋的就是他。

连翘翘轻吸口气,袖摆下的拳头攥紧了,掌心抠出一道道月牙痕。她心头生出诸多悔意和愧疚,若她不曾离开雁凌霄,就不会害了这许多人。然而如今悔恨为时晚矣,院里能拿主意的只她一人,她立住了,所有人才有活路。

“给哥儿姐儿收拾贴身的小衣裳。”连翘翘吩咐道,见奶娘们互相搀扶着去了,她扭头望向裴鹤,哆嗦着福了福,“大人且等一等,妾身给大人沏茶。”

连翘翘走到南姨身边,用了十分的力气把人从地上拔起,生怕碍了裴鹤的眼。屋里红泥炉子和茶壶都是现成的,她梗着脖子在一道道扎人的目光下起炉烧水,为裴鹤点了一盏乳白的茶浆。末了手一抖,拿茶沫勾画的海棠花就少了一瓣。

裴鹤接过茶盏,却不喝一口。赞一句连翘翘的茶道多年未曾生疏,就把白瓷茶碗搁下,与连翘翘话起家常:“才满月的稚儿不能见风,裴某为夫人备了间暖阁,春天仍烧着地龙,决计不会让姑娘和公子受凉。”

“大人有心了。”连翘翘挤出难看的个笑。

等奶妈们收拾完行李,走在侍卫跟前,青布鞋刚迈进门,就咚地跪倒在脚边,求着放她们出去,连翘翘顿时失去血色。她望一眼裴鹤,央求似的摇了摇头,可是不等她开口,裴鹤就挥手让人把两个奶妈带下去。

包袱落在门边,孩子们的丝绸棉纱小衣沾上南叔的血。连翘翘听着奶妈们被拖走,口中哀嚎哭叫,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

她阖上眼,压抑住全身的战栗,看一眼公孙先生和缓过劲的南姨,撑着边几站起身:“劳大人久候,那些衣裳脏了就用不上了,还得麻烦大人在府上给咱们母子三人备几身家常衣服,和两个得用的奶嬷嬷。”

裴鹤温柔笑道:“怎么说姑娘和公子也是大绍来的贵客,断不会短了他们的吃用,夫人大可放心。”

连翘翘点点头,从侍卫手中接过哇哇大哭的孩子,和南姨一人抱一个,让公孙先生背好行囊,不发一言地上了裴府的马车。

车轱辘咿呀转得飞快,车轮包了厚厚的皮革,在官道上如履平地。有裴太傅的旗帜在,一行人畅通无阻在城门落钥前进了梁都。

南姨抱着哥儿哄,才哼几句就落下泪。车厢内一片昏暗,连翘翘握住她的手,趁月色掠过窗棂,向南姨微不可查地点头。南姨哽咽着,指头屈起在座椅上叩了叩。

马车才进城门,外头就响起一阵喧哗:“驼子,哪里逃?!”连翘翘与南姨对视一眼,撩起车帘偷偷往外瞟,只见看守公孙樾的几个侍卫骂骂咧咧,往人堆里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