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郡主和离之后 柳无期 6012 字 3个月前

先前跳下水的将土开始陆续爬出来,赤身露体,口g——军中几乎没有女人,一大群男人之间哪里还需顾忌什么?谁能想到此刻军中还有着两个小姑娘呢?而那两个小姑娘见状,不由得微红了脸,一个忙捂着眼睛,被另一个挑开帐帘,推着躲了进去。

这只是不经意一瞥,徐空月并未将之放在心上。

等到下半夜,几乎所有的将士洗了一个满意的凉水澡,开始呼呼大睡,徐空月这才得了空来到河边,准备清洗一番。河岸边生长着大片芦苇,半青半黄,极好的阻绝了视线。徐空月挑选了一处地方,褪了外衣,正要下水,就听到旁边的芦苇丛里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个声音满是抱怨∶"他们居然连沐浴的地方都不给您置办,还要您亲自来到这荒郊野岭…….她似是有些说不下去,微顿之后才继续道∶"这种破地方,您要如何沐浴啊?"

另一道声音紧随而起∶"行军打仗,本就艰苦,我们不请自来,已经很是给他们添麻烦了,怎么还能有那么多要求?"声音清脆悦耳,微微带着少女的娇嫩稚气。

徐空月微微屏住呼吸,他直觉,后来说话这声音便是白日里满身贵气的少女。他原本以为,这样出生优渥的女子,是不会习惯这种匆匆行军的日子,更别提还这样体谅他们。可少女所言,似乎理所当然,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少女说完,紧接着扑通一声,有水花声响起,先前那声音惊呼一声,慌忙道∶"您怎么就这么下去了?"

少女满是笑意的声音接着响起∶"坐在岸边多难清洗啊,还不如下来。"说着,又是哗啦一声,似是她掬起一捧水,朝着另一人泼去。而后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她的笑意清脆干净,如山间缓缓流淌的清泉,又好似春日里绽放的鲜花,又像是一汪甘醇的美酒,入耳酥麻,让人想要沉醉其中。

先前的声音又是惊呼一声,随后又满是颓然∶"哎呀,都湿透了!"

少女却不以为意,"湿了就湿了,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来此沐浴的。"说完又是哗啦一声,似是她又掬水撩起,玩闹着。而后又是一串清脆悦耳的笑声。

月亮倒映在水面上,从芦苇丛的间隙,徐空月能看见一个光洁如玉的肩背,漆黑秀发沾了水,湿漉漉的被拨到了一边。

只一眼,那光洁白皙的脊背便仿佛印入了心田。徐空月只觉得心砰砰直跳,仿佛下一瞬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他急忙收回视线,再也顾不得什么"将军"颜面,仓皇而逃。

只不过他逃得太过匆忙狼狈,一不小心撞到了芦苇丛上。苇杆细细的,高高的,根本不经撞。只这一下,便是哗啦一声。

倘若是白日,这声音几乎不可闻。但在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就格外清晰明显。

先前还在嬉闹的少女顿时警觉,"准?"

徐空月微微站定,心仍在砰砰直跳。他为自己竟然偷窥到少女洗澡而差愧。即便他并非有意,但偷窥之事属实,他无法否认。他快速平复急速跳动的心脏,努力端稳声线,装出一副无辜模样。"我无意闯入,还请小姐莫怪。"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不想给少女留下不好的印象。

先前那声音顿时惊叫起来,"你这登徒子,居然偷看我家郡……小姐沐浴!"

徐空月顿时燥得脸色通红。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管如何解释,偷窥洗澡的罪名都难以抹去。尤其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名声还是那样重要。

彼时他年少脸皮薄,只要一想到往后军中所有人都会拿此打趣他,就燥得恨不得藏进芦苇荡里去。

可随即那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如云,不得胡说!"

那叫做如云的女子还想争辩,"可是郡…小姐,这个登徒子他……."

"不许无礼!"少女训斥道。

徐空月看不见那个叫如云的女子脸上是什么神情,想来定然满是不服。只是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大概是愤愤闭上了嘴。徐空月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沉默着,于是试图辩解∶"我并非有意……."

"我们本就是跟随行军队伍,遇到这种事…….少女微微压低了声音,跟那个叫如云的女子解释着。

只是在这无比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又与徐空月的声音交织在了一起。两人不自觉都闭上了嘴。

随后那个叫如云的女子压低了声音怒骂了一声∶"可是这登、徒、子偷看您!"说到"登徒子"三个字时,她微微提高了声音,想来是故意说给徐空月听的。

"这片水域本就这么大,他也不过是无意闯入。"少女却满是无奈,"还是你想满世界嚷嚷,我沐浴之时被外人看见了?"

那叫如云的女子这才不说话了。

随后少女又微微扬声道∶"我的婢子无状,还请您不要见怪。"

本就是他有错在先,少女却这样体贴谅解,还处处为他说话。徐空月不自觉对她改观不少。

他也微微扬声道∶"是我有错在先,还请小姐见谅。"鬼使神差的,他又提议道∶"倘若小姐不介意,我可在一旁守着,以防还有其他人贸然闯入。"

他话音刚落,如云便惊呼一声∶"还有其他人!"

随后大概又是被那少女悄声教训了一顿。月色如水,有微风轻轻拂过,无数芦苇随风微微摆动。徐空月只能听见轻微的说话声,却听不清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面色再次绯红了起来。自己这提议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问题大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偷看呢?

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先前的提议简直太蠢了。蠢得他都不像是他了。可话已出口,他无法回收,只能尴尬站在原地,等着少女将他骂走。

可少女却并无责怪之意,只是问道∶"这夜深人静之时,还会有人前来沐浴吗?"

听她说话,温文秀丽,端庄大方,仪态自然,想来也是家教甚严。徐空月更添了几分好感,耐心解释道∶"夏季炎热,男子易出汗,睡梦中更甚。如今靠近水源,想来会有不少人前来……沐浴。"

军中武夫向来粗鄙,他在军中也没有那么多顾虑,便学了一二。只是如今面对少女,却忍不住斯文、再斯文一点儿。

少女听完,轻笑了一声,而后道∶"如此,那就多谢您了。"

随后水声又起。

只是这一次再无少女的笑闹声了。

徐空月背对而站,耳边是水声潺潺。月辉无声洒落,有风吹过,水面如同洒下了一把碎金,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及至少女沐浴完毕,上了岸,徐空月不等她出声,便悄然离去。

第二日他便叫来岳郑万,叮嘱其往后要多加注意少女主仆的需要,切勿苛待对方。

岳郑万对他态度的转变倍感惊讶,却还是告诉他∶"可是今早便有人过来,将那主仆两人接走了。''"

徐空月微微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岳郑万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您不是不想瞧见那姑娘吗?说什么倚仗权势、胡搅蛮缠……还吩咐我,关于她的事,不必事事向您禀报。"

他有说过这些吗?徐空月不记得了。只有岳郑万的眼神越发鄙夷。

之后战事繁忙,徐空月再也不曾见过那少女了。偶尔夜深人静之时,他想起月光下那白皙光洁的脊背,仍然忍不住心神荡漾。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再见那少女的情景。即便少女不曾见过他,或许也不会认得他。只是没想到,他会在长安城再次见到她。

琼花树下,她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努力伸出葱白如玉的胳膊,想要将头顶那一枝琼花摘下来。

西北多干旱,徐空月在西北之地待了很久,其实并不喜这种攀折花枝的做法。只是少女娇俏可人,满眼喜爱,并无轻贱,竟让他一改往日的冷漠不喜,静默一旁看着。

只可惜,那枝琼花过于高,而少女身量不足,几乎难以够到。他眼看着少女身躯越发往前,心中微紧,想也不想就上前。

没想到,他还未走到,少女便一个站立不稳,朝着湖面跌去。徐空月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到了跟前,长臂一捞,好险才避免了少女跌落湖中的悲惨结局。

瞧见他,少女眼眸微微一亮,而后眼神含羞带怯,微微别过眼,不肯与他对视。

徐空月却是毫无顾忌,肆意打量。她比先前长大了一些,只是年岁还是很小,诱着微微稚气。他忍不住想,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谁?虽然他从未在她面前露过面,可她有没有打听过他的名字?

这样想着,他将那一枝琼花折断,送给了她。

他本来想,虽然他们开始没有一个好的初见,但岁月那么长,他总能找到更合适的机会,将自己名字告诉她。

只是没想到,宴席上,他亲眼看着少女落座于南嘉长公主身边,满腔热情如遭寒霜,顿时冷却了下来。

对于少女的身份,他曾猜测过很多次。却唯独忽视了南嘉长公主捧在手心的小郡主。

他虽然初次入长安,却也听说过,南嘉长公主府的那位荣惠郡主,性子骄纵,蛮横霸道,又小心眼,又爱记仇。倘若不小心得罪了她,便别想着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本来对此是抱有怀疑的。因为那夜月色之下,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她的体谅,她的大度,都让他无法将长安城中跋扈的小郡主,与那月光下的少女对号入座。

只是没等他理清心头杂乱的思绪,便瞧见了那位荣惠郡主当街暴打百姓的一幕。

她站在马车之上,神情倨傲,眼神狠辣,手中挥舞的鞭子毫不留情,一下一下挥打在那无辜百姓的身上。那人躺在地上不住哀嚎求饶,她置若图闻。甚至那人稍稍滚远了些,她便叫来仆从,将那人架住,继续挥舞着鞭子。

他曾见过很多横行霸道、欺辱乡里的恶霸,却还是头一次瞧见这样肆无忌惮,于天子脚下横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