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立得笔直，脸色虽然稍稍白了些，却丝毫没有惊慌之态，这让他满意地眯了眯眼睛，随即又不满意地皱了眉。</p>

因为他发现，不知何时景泰蓝已经钻入人群到了她身边，此刻眼前杀人一幕，太史阑竟然没有遮他的眼睛。</p>

他听见两人低低对话。</p>

“我怕……”景泰蓝小脸煞白，往太史阑怀里钻。</p>

“怕得对。”太史阑道，“人对生命要有畏惧之心。不过，你看着。”</p>

“不要……”景泰蓝拼命摇头。</p>

太史阑没有去扳景泰蓝的脸，也没有动，只道：“你看清楚，人是这么死的。就这么一下，什么都没了，不能再动，不能再讲话，不能再见他的亲人。之后，虽然会有很多人笑，但也会有很多人哭，他的亲人，子女，朋友。这些人和事，要花费很多年才能得到，失去却可以很快，一句话，一个命令，一抬手，一瞬间。”</p>

“不杀人……不杀人……”景泰蓝双手揉眼睛。</p>

“不。”太史阑道，“有些人不杀比杀好，有些人杀比不杀好。你记住，若杀一个人，笑的人比哭的人多，那就当杀。”</p>

“不懂……”景泰蓝困惑地转头看那尸体，“他……笑得人多？”</p>

“这是个特例。”太史阑淡淡道，“某些人草菅人命，你不要学他。”</p>

容楚听到这里，眨了眨眼，他觉得他该生气的，某个女人实在不知好歹得很。</p>

可不知怎的，看惜字如金的她，那样絮絮对景泰蓝临场教学，用她的独有理解，将那些夫子们说一万遍景泰蓝都不会听进去的话，灌输进他的小脑袋。他便觉得，真的很有意思。</p>

她是冰山，日光之下的冰山，每个角度都折射万千光华，风姿独艳，灿若琉璃。</p>

太史阑手掌抚在景泰蓝头顶，忽然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p>

她那一眼很短暂，却真正第一次倒映他眸的笑影。</p>

因为他的尊重。</p>

她不惧人羞辱践踏，但若有人出手捍卫，她亦知温暖。</p>

容楚望定她静而定的侧面，她永远平视的眸光少见的柔和。</p>

他忽然再次微微一笑。</p>

似风吹绽一朵，长生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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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楚忽然出手杀人，场中学生都被震住，院正大人青着脸色，急急召唤着将尸首抬下去，并通知苦主。众人原以为要有一番发作，不想院正和营副，从头到尾都没对容楚有一点眼色，一些惯会看风色的学生，渐渐若有所悟，讥嘲的笑声终于消失不见。</p>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太史阑重提话题，“曹助教，你还没来测验。”</p>

“你？”出乎众人意料，曹助教没有因为容楚给太史阑助阵就改变态度，随意地摇摇头，“你学不来的。”</p>

“为什么？”太史阑问得平心静气。</p>

“我这一门，是不入二五营课目的一门，因为它直属于丽京光武总营。”曹夫子挺起胸膛，语气自豪，瞬间由畏缩老头转为光芒万丈的伟大导师。</p>

众人一呆，只知道老曹始终找不到弟子，却没想到，这门科目还有这么光辉的来历。</p>

“这门科目，即使在光武总营，学的人也不超过三个。”老头伸出三根脏兮兮的指头，“按照规定，每个地方光武总营都会设立这一科，但和二五营一样，也许多年都招收不到弟子，但即使如此，这一科也必须设立。”</p>

他心中默默补充一句——不如此，不这样大海捞针的等，便永远没有可能超越东堂天机府。</p>

随即又默默叹口气，等了这么多年，始终等不到一个人。也是，这样的人，天下本就寥寥无几，东堂正是早早知道了这类人的存在，又得了秘法，将之聚集在一起，早早调教，才能在每次和南齐的争斗中占尽上风。南齐起步本就晚，一时半刻，哪里寻这样的人去？可恨他们这些肩负秘密任务的人，完不成任务，便永远回不了丽京，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终其一生，被一个等待困死……可悲哪……</p>

老曹在心底老泪纵横，第一万次呐喊，如果此刻有人来解救他，他愿意供他长生牌位，世世代代上香！</p>

众人听见这句，都“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为什么这老头在这吃了那么多年白饭，还没被赶走，原来人家吃的是国家公粮，享受特殊津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