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不喜欢讲话的女人，嗓子喊哑了，却没有百姓挪窝，去年刚刚加固过的堤坝给百姓们造成盲目自信，谁也不信新坝会垮。此时正是春种下秧季节，家家户户都在抢种，谁舍得丢下这要紧事，为一个危言耸听的传闻，扶老携幼地离家？</p>

人们潜意识都会拒绝灾难的逼近，惰性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也有发现堤坝确实出现裂缝的人，担心地去问村长和里正，村长却道：“咱们也去城里问过了，管河泊所的金大使说，那俩女人是疯子，煽动民心制造恐慌不知道想干什么，这不是河泊所和北严府的官方公告，他们也没发觉任何问题。”</p>

北严城官府的偷偷拆台，使迁移变成更不可能的事，到了中午的时候，又开始下雨，这回并不是暴风雨，还是那种绵长却不绝的雨，让人担心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者就在下一滴雨中。</p>

田里，该插秧的还在插秧，耽误了插秧，影响收成，年底的粮食就交不上去，在百姓看来，这才是关乎人命的大事。</p>

太史阑站在明安村的村口，看着来来去去不理会她的百姓，忽然道：“苏亚，会跳大神么？”</p>

“啊？”</p>

“你以前走江湖卖艺，应该看过。”太史阑道，“来一段。”</p>

“啊……”</p>

“你说过听我的。”</p>

“……”</p>

半晌苏亚从腰里摸出一个景泰蓝玩腻了的猴子面具，往脸上一戴。</p>

“哇呀——”</p>

一声叫石破天惊，村民们愕然回头。</p>

太史阑险些一个踉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大劫在遇，天地皆昏，日月无光，浊浪滔天。有我圣母，怜民孤苦，净女下凡，万民翻身。淤泥源自混沌启，净女一现盛世举。真空家乡，无生父母。净女降临，万物重生！黄潮劫尽，日月当兴。青桐矗立，圣女降临！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齐天！”</p>

苏亚戴着猴子面具，窜上村口大石，嘶哑的喉咙唱着民间装神弄鬼的教义，她嗓子被毁，声音沉滞，唱起这教词不觉得滑稽，反多了一种深沉浓重，洪荒沧桑的悠远感。</p>

太史阑想，如果将来真的被排挤得过不下去，带苏亚混迹江湖应该也能过得不错。</p>

随即她往青石下一坐，盘腿，闭目，宝相庄严。</p>

村民们纷纷停住脚步，愕然看过来，苏亚拎起地上一个废弃的罐子，砰地往地上一砸。</p>

罐子粉碎在太史阑膝前。</p>

“青桐圣女显灵——”苏亚拉长嗓子，喊着她刚扯出来的名号。</p>

太史阑取过一块布，盖在罐子碎片上，手按在布上。</p>

村民唰一下围过来，两眼放光。</p>

“她在玩罐子刺手不伤！我看耍江湖的玩过！”</p>

“不对，是单手撑地过罐子！”</p>

“是要抛碎片玩杂耍吧？”</p>

“把罐子变成小鸟！”</p>

“变出个美貌大姑娘我就信你！”</p>

议论纷纷，笑声戏谑。</p>

然而渐渐笑声就没了。</p>

青布之下，一个东西慢慢突起，那形状，宛然便是罐子。</p>

村中一个老者，原本由人扶着看热闹，苏亚砸罐子时，他一脸不屑，太史阑手按在布上时，他微微诧异，但也没什么动静，直到那布下慢慢凸起，他忽然眼神一闪。</p>

“不是吧……罐子回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