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舟有点不自在地拿下她的手，皱眉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一笑，“这么大雪，还乱跑。”</p>

“就许你们男人冒雪视察，不许我们女人出门？”挽裳皱皱鼻子，“刚才你们在说什么？突围吗？扶舟，你去吧。”</p>

“好。”</p>

“他不去。”</p>

他和李扶舟同时发声，再对望一眼，他笑了笑，道：“挽裳，这个任务有危险，扶舟对地形没有我熟悉，还是我去的好。”</p>

“你是此地主将，不可轻易蹈险。”</p>

“无妨，我不会有事。”</p>

……</p>

他们再次争执，没发现不知何时，挽裳已经悄悄走了，当晚原本他要出战，却因为对方异动而临时暂停，和李扶舟重新研究制定作战方案，可是当他们出帐时，却发现挽裳、李扶舟的盔甲面具，以及属于他麾下的三百勇士，都已经不见了。</p>

等到消息再来时，便已经是噩耗。</p>

……</p>

太史阑的声音，冷冷静静地传来，“……当夜有人单骑闯敌营……”</p>

哦是了，是扶舟。</p>

噩耗传来时，他惊到浑身发冷，只一怔间，李扶舟已经狂奔而出，消失在风雪中。</p>

等他追到时，便看见甜水井附近零落的马蹄，一地的尸首，鲜血遍洒在皑皑白雪上，一截白、一截灰、一截艳红，似从单纯洁白开始，随即纷繁复杂，最后凄艳结局的人生。</p>

三百勇士多半肢体不全，面容扭曲，可见经历了一场怎样残酷的厮杀。</p>

有十几人，头靠头拱在一起，维持着四面八方向中间爬拢的姿势，至死都向着一个方向。</p>

那个方向，是甜水井中间地带。</p>

甜水井并不是一个井，只是一处凹陷地形的总称，那里因为地势塌陷的原因，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地坑，其中有一处原本产水，水质清甜，所以得名甜水井，后来因为风沙渐渐侵蚀，水没了，井枯了，名字却一直沿用了下来。</p>

现在那里，凹陷不再，微微隆起一个坑，像一座孩子的坟。</p>

勇士们都伸着双手，指头鲜血淋漓，那是扒坑的姿势，手指伤损最厉害的那个，已经将混着沙土的雪扒开了一块，所以那双手被砍了下来，端端正正插在沙雪里，十个指甲磨脱的手指，淋漓鲜红，朝天。</p>

像一个绝望的呼号，像被埋的人，半途戛然而止的挣扎。</p>

他忽然弯下腰去，内腑绞痛，无法呼吸。</p>

李扶舟居然还能动，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p>

身上有剑，锋利无伦，他却没有用，只是跪在坑边，和那些属下一样，用自己的手，去挖那沙土灌下，再被马踏过的井。</p>

历时一个时辰，他终于做完了那些死去的人没能做到的事，在那些混合冰雪的坚硬沙土里，留下了自己十枚指甲。</p>

指尖血肉模糊，他却好像不知道痛。一捧捧抛开的沙土，每一捧都是人生。</p>

相遇过美丽过却不能完满的人生。</p>

再深的沙土总有挖完的时候，他忽然停了手。</p>

经历战场的人，看过很多临终的人，扭曲的、狰狞的、绝望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