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就这样了，一个相似的背影，另一个不同的人，他还是他，她还是不在。</p>
不想那日玉兰花下的太史阑，如此鲜明峭拔，鲜明到他无法将她和风挽裳重叠，却在那样的南辕北辙里，甚至由她将前人的影子渐渐覆盖。</p>
他发觉的那一刻，惊讶至无法呼吸。</p>
怎么，能？</p>
那是他的一生不忘，是他的永恒心伤，是他的行走孤独，在空旷的沙漠，不去寻下一步停驻的绿洲。</p>
竟然这般被属于别人的光芒穿透，照见干涸土层之下挣扎的萌芽。</p>
他是太懂，还是太不懂？他是已背叛，还是一霎的迷茫？他是真轻狂，还是假动心？</p>
一生明晰，在此刻忽然没有答案。</p>
李扶舟忽然缓缓低下头去，他的脸先寻着她的脸，却并没有停留，唇在她温热的唇上擦过，是风过了没有涟漪的水岸，随即向下，深深埋进了太史阑的肩窝。</p>
他停在那里不动了。</p>
屋子里狭窄闷热，她专心干活去了皮甲，只穿了男式的褂衫，衫子宽大，领口微微露出她窄窄的肩，因为最近又瘦了，旋下一个浅浅的漩涡，锁骨纤细，似乎承载不了一个叹息。</p>
然而他将脸伏下去，微凉的骨和薄薄的衣衫后，是肌肤的柔韧和轻软，一股淡淡的气息散开，带点铁器的腥，烈火的焦，更多的是属于女子体内深处的天然香，混杂在一起，并不难闻，反而多一层别样的诱惑，让他觉得恍惚，分外感受出身边女子的独特芬芳来——是的，这是属于她的味道，二分铁的硬冷，一分血火的烈，七分女性深藏的美与馨香。</p>
这样的气息冲入鼻端，他忍不住要深呼吸，然而一个呼吸尚未结束，他忽然缓缓湿了眼眶。</p>
这些人间至纯至美至简单的女子……</p>
他轻轻把着她的肩，没有动作，没有声音，那般深埋的一个姿势，不是轻薄不是猥亵，倒像朝圣者看见神庙时的朝拜，又或者迷茫的旅行者，在洪钟大吕响起时，忽惊觉前世今生，忍不住要匍匐出一个苦痛的姿态。</p>
他竟然没有发觉。</p>
不知何时。</p>
太史阑已经睁开了眼睛。</p>
异能和超强直觉，使她提前醒来，极强的自我控制力，使她在察觉颈边有人时并没有立即惊呼或起身，她是黑暗中的豹，冷静审慎，蓄势待发。</p>
也是这一刻的等待，她忽然便感觉到，李扶舟那般的依偎，并不含暧昧和狎昵的意味，倒更像一个无奈而凄凉的祈求。</p>
肩窝似乎微湿，又似乎没有——他落泪了？</p>
她缓缓睁开眼，眼色清静黝黑。</p>
身边气息忽然重了些，他似乎在抬头，仰起的下巴擦过她的脸，李扶舟的唇，近在咫尺。</p>
==</p>
安静暗室里，零落断箭间，太史阑和李扶舟看似相互依偎，却在各自的心境间浮沉。</p>
或者开始，或者走开。</p>
还有一个或许的吻，在等待。</p>
两百里之外，却有一队人风尘仆仆，一路直奔天纪大营，当先策马的是容楚，身子微倾，夜风掠过他的眉尖，微微凝结焦灼，控缰的手指依然稳定，一弹指便是一个大地震动的命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