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人随即停了下来。</p>
无名镇外不远，停着长长的一列马车和队伍，看那架势，就是等他们的，而且等了有一阵子了。</p>
容楚的脸色严肃了，他认出那些队伍中，竟然还有属于朝廷三公指挥的内五卫之一的武卫卫士。</p>
太史阑虽然不认识这些军制兵员的区别，但也感觉到不一样的氛围。脸色先是一变，随即平静下来。</p>
此时已经是夜晚，他们准备连夜赶路，景泰蓝正在苏亚怀里熟睡着，太史阑忽然伸手，从苏亚怀中抱过了景泰蓝。</p>
景泰蓝在睡梦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立即抱紧了她，星光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p>
太史阑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p>
容楚忽然转过头去。</p>
那队伍前头，一个骑士策马而来，迎上容楚，无声致礼，递上一封密封的信。</p>
容楚展信看完，轻轻一叹，点头，“终于要走了么……”</p>
“回国公。”那家将道，“大司空说，请国公接到信后，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安排人立即启程，不可耽搁。”</p>
容楚笑了笑，他知道章凝的意思，不过是怕太史阑舍不得，拼命不让人走罢了。</p>
她不会的。</p>
一只手伸过来，静静取走了信纸。</p>
太史阑平静地看完了信，信上说太后最近胎动频繁，很可能快要临盆，时辰有些不对，他们怀疑太后使用了催生药。所以无论如何，景泰蓝必须立即回京。</p>
信中还说，京中给她和容楚的圣旨已经出京，三公派人一路紧赶，抢在圣旨到来之前接走景泰蓝，因为之后容楚和太史阑，便要没法照顾景泰蓝了。</p>
这话说得奇怪，三公却没解释，又说太史阑现在不能去丽京，宗政太后会趁给她授勋的机会对她下手，要回也是等她临盆虚弱无暇他顾的时候。所以三公给太史阑争取了一个机会，希望太史阑好好珍惜，不要抵抗，先渡过这次危机云云。</p>
信说得含糊，但意思很明确，景泰蓝要接走，而且太史阑不能现在和他一起回京，分离迫在眉睫。</p>
容楚待她看完信，便将信毁去，安慰她，“我会安排人，好好查查她的太医，绝不让她提前生产。”</p>
他说这话时脸色很古怪，“提前”两字口气微重。</p>
两队护卫驰马过来，在那家将身后排成一列，那家将上前，看着太史阑。</p>
太史阑看着景泰蓝。</p>
星光淡淡，孩子睡得正香。脸颊喷薄着朝霞般的气息，甜蜜芬芳。</p>
他脸上一个浅浅笑容，想必正做着美好的梦。</p>
太史阑忽然万分庆幸事情发生得紧急，让三公派人连夜等候，景泰蓝可以在睡梦中被接回，不用面对离别的撕心裂肺。</p>
她设想过无数次的离别，每次都觉得难以面对那一刻，景泰蓝无论是哭泣还是坚强，都会让她痛彻心扉。</p>
因为每一种态度背后，都是一个寂寞孩子的隐忍和无助。她带他脱离那黑暗宫廷，游历天下看遍世情，最终却还要亲手将他送进那黑暗森凉的所在，让他一人面对皇权至高处的寒冷。</p>
那么……我的孩子，继续睡吧，最起码，我还可以为你维持这个甜美的梦，一刻也是永恒。</p>
她闭上眼，俯下脸，嘴唇轻轻落在孩子的额头上。</p>
这是相遇至今，她第一次主动给予他的吻。</p>
在离别的时刻。</p>
嘴唇和温软肌肤相触的那一刻，孩子的奶香渗入肌骨，她闭着眼，脑海里，铺开这一年的春。</p>
春天的东昌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