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这会子主仆两个正愤愤骂着里面的负心汉,看来是被气得不轻。

房外传来的脚步沉重,裴衡止微微一叹,他甚至能想象出冯小小此刻眉眼耷拉的沮丧模样。

郎君悄悄闭眼,只等少女进来时,他便装作悠悠转醒。小兔子心思纯,他若不开解一二,只怕又要伤心难过好一阵。

灶房离正房并不远,裴衡止数着她的脚步。快到门口,冯小小却倏地停住了身形。

一门之隔,他瞧不见少女的神色,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

郎君等了许久,也不见她走近。正当裴衡止打算咳嗽几声引她上前。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

可怜躺在床榻上的郎君一时不察,当真让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咳得裴衡止脸上立马红了一片。

“裴公子!”冯小小更慌,将醒酒汤放在桌上,快步走近,伸手便轻轻捶在他的后背。等他平复了些,又忙递上一杯温好的茶水。

裴衡止嗓子咳得难受,当即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心中方才熨帖了许多。

眼瞧着郎君面色渐渐如常,冯小小紧张的心至此才松懈下来,眼神落在凳上的话本,心底又是一紧。

少女不动神色地挡住凳子,手中端了醒酒汤,正要递给他。

面前的郎君便是一阵咳嗽,整个人也好似无力的很,“冯姑娘,莫要担心,我无事的。咳咳——”

冯小小一愣,他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那双看过来的乌黑的水眸,担忧万分。

裴衡止一早便注意到,郎君垂首,压住眼底的欢喜。

冯小小起身,抬脚就要往外去,“你咳成这样,我还是帮你请大夫吧。”

总归她手里还有些余钱,仁医堂的出诊费是高了些,但胜在有用。尤其裴衡止原本是位身强力壮的少年郎,这会如此虚弱,只怕是病情又重的缘故。

“倒也不用。”

微哑的声线从后传来,纱帐中探出一只长臂,轻轻捉住了冯小小的衣袖,“我只是昨夜多喝了几杯,这会酒意还未消。”

他犹如被暴雨打蔫了的花朵,提不起劲,软软倚在软枕。

冯小小犹疑,“只是醉酒的缘故?”

她不怎么饮酒,只知晓喝多了第二日会恶心头痛,像裴衡止咳嗽虚弱成这副模样的,却是少见。

少女到底不放心,回灶房拿汤匙的时候,思来想去,还是吩咐了玉书去仁医堂请个大夫上门瞧瞧。

他既虚弱,自是无法端起汤碗。冯小小坐在床边,喂得细致。末了,还不忘用帕子小心地替他擦了唇角。

虽是隔着绢帕,但她指尖的柔软轻轻覆上,仍是让郎君心底漾出无数波浪,一层卷着一层,密密裹住了他的全幅心神。

裴衡止耳根烧得滚烫,有心想与她挨得再近些,却又怕唐突了小兔子。

拢在袖里的长指别别扭扭攥成拳,郎君瞥了眼偷偷将话本藏进衣袖的冯小小。

少女面上绷得云淡风轻,可明显坠下一截的衣袖,着实是很难不让人发现。

只要他一垂眸,再抬眼。就能瞧见小兔子朝书架靠近几步。

郎君唇边噙了笑意,却是体贴地阖了眼,装作一副困极的模样,沉沉睡在枕上。

鬼祟了半日的冯小小紧张地鼻尖都是汗珠,生怕裴衡止发现端倪,问起话本的事情。

这会子他一睡,少女立时轻松不少。蹑手蹑脚地走向书架,脚尖一点,轻车熟路地藏起了话本。中途,还不忘时不时回眸瞄上几眼熟睡中的裴衡止,生怕他突然醒了过来,看见不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