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须臾,门外响起了稳健的脚步声。她只觉喉干涩,慌乱的将木匣子扣好,放回了原处去。

“表兄。”李韵竭力调整自己的表情,扬起浅浅的一抹笑意。

沈谦之跨入门,朝她略颔首。玉翘跟着进门,与他二人各斟了一盏茶,将李韵那杯特意奉在她手上,才缓缓退了下去。

“上回,你给母亲带的药很是管用,近日夜里心慌睡不着的毛病竟好转了起来。”李韵心内像浪潮卷过一般,一时不知所措,只得随意拈来一句话闲聊,连手的热茶都忘了吹一吹,猛喝了一口险些烫着了嘴。

沈谦之一入书房便大步走向了屋内的书阁,并未注意到李韵脸上异样的神色,只一面翻着上头摆着的旧书,一面低声道:“除了用药,你也应多陪着她些,与她疏导疏导。”

“嗯,我知道的。”李韵应了一声,旋即,她仍是忍不住问道:“表兄,你与怀仪姐姐——”

沈谦之方才未曾停下的手,此时顿在了搁架上,片刻后,从抽了一本书出来,随意翻了两页,抬眸瞥了她一眼,而后墨眸回到了书上,垂首语气淡淡道:“她与你说了什么?”

他的语气甚是轻柔,可思及方才见到的那张纸,她却什么都不敢回应了。

那分明是一张和离书,她曾经在母亲的房里也见过的。那时她还年幼,尚不知它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母亲捧着那页纸,哭了整整三日,直至爹爹后来收回那纸,母亲才好了些。

表兄对于怀仪姐姐的“情义”,她虽猜着了几分,可是……皇上的赐婚,表兄也敢和离么?

这话,她自是不敢问的,只道:“倒是没有呢,只是今日去瞧她,见她神色恹恹的,却只是说受了寒,我还当她哄我呢。”

“她受寒了?”沈谦之低沉的声音,蓦然转问道。

李韵怔怔的点了点头,“表兄,你不知道么?”

沈谦之轻咳了两声,将书扣在了桌上,“这几日事多了些,未顾得上去暖香苑。”

半晌,他又补充道:“你若是得空,便常去陪陪她罢。”

“那是自然。”李韵口应承着,可听得沈谦之如此说,她心内便愈加笃定了,他是真的要与怀仪姐姐和离。

直至她回了暖香苑,那个念头仍旧在她心内挥散不去。

走至孟妱所住的主屋前,她提了提衣裙,犹豫了一瞬才款步跨入,笑道:“怀仪姐姐。”

孟妱正端正的坐在罗汉榻上,小心谨慎的整理着那副画卷,见李韵回来了,忙将画卷收好放在一侧,咽了咽喉,缓缓道:“夫君他……可是在忙?”

李韵不禁将眸子停在孟妱脸上,良久,怔怔的点了点,“在书房呢。”

孟妱很想问问,沈谦之瞧起来脸色如何?她想知道,他是否还在动气,可话到了嘴边,仍是没有说出去,她不愿让李韵察觉出什么来。

“阿韵,”她索性转了个话题,“方才你去栖云院时,李嬷嬷接了寿安宫太后娘娘传来的话儿,教我这两日入宫一趟。还说甚是喜欢你上次与她挑的帕子,召你也进宫一趟。”

李韵听了,喜上眉梢,抓着她的手问道:“这可是真的?”

孟妱含笑点了点头。

“宫里规矩繁多,届时二姑娘可要多当心着些。”李嬷嬷见她们二人高兴,恐乐过了头,失了礼数,便提醒道。

这话落在李韵耳,却不大好听了,不是明摆着在说与她听的吗?怀仪姐姐是郡主,知规矩,她便不知。

李韵又将目光落回孟妱身上,心内却蓦然生出一种畅意之感:郡主又如何?如今还是要被心爱的人给休了。

和离,那只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嬷嬷不必忧心,我会看着阿韵的。”孟妱笑着回道。

“怀仪姐姐,今儿时辰尚早,不若我们去玉泉街上逛一逛,我再给太后娘娘挑几块她喜欢的手帕。”李韵未接李嬷嬷的话,只对孟妱说道。

孟妱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因着很少去宫,便甚是好,未多想便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