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这话说的阿素陡然变了面色,急忙将自己姑娘拽到榻边,压着声音惊悸:“我听闻江上有那等专门劫财的,将行客诓骗到江上,再下手,保准跑不了。咱们咱们不会碰上了吧?”

她说着紧紧摁住了胸口,那里面贴身藏着陈员外给的酬金,整整一百两的银票啊。

音音有些迷惑,她们二人打扮朴素,一看就是穷困的,不应当被盯上啊。她蹙了下眉,叮嘱:“先别慌,见机行事,待”

话还未说完,外面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吓的阿素打了个哆嗦。

是那船娘,在门外笑吟吟请道:“沈姑娘,今日包船的爷邀您前舱一见,说要谢谢您的年节礼。”

阿素张口便要回绝,却被音音摁住了,同她摆摆手,跟着船娘去了前舱。

主舱里,燃着清淡的沉水香,一架宽大山水屏风隔开了视线,后面影影绰绰,映出男子独坐饮茶的身影。

那身影挺拔如竹,见了来人,并不发话,凌厉的目光如有实质,透过屏风,看着少女一步步走近。

音音只觉如芒在背,也不便多看,立在厅了默了一瞬,却等不来屏风后的人发话,只好硬着头皮问好:“问郎君安,此番水路难行,多亏郎君捎带,才能顺利回江陵,我二人实在心感激。”

这话落了,厅又是一阵沉默,等了许久,才听见屏风后的人轻轻嗤笑了一声。

素锦缎面上的影子一晃,咚的一声放下了杯盏,目光洞明,看少女半新不旧的粗布袄裙。清新的竹青色,虽布料粗糙,却合体干净,掐出不盈一握的腰身,一看便是日子艰苦,却不失体面的姑娘。

她今日未戴帷帽,侧脸上狰狞的红痕便格外醒目。

那屏风后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很,隐隐落在了她的侧脸上,许久,她听见屏风后的人问:“这疤痕是如何落下的?”

这声音如金玉撞击,有些熟悉的清朗,可又被压低了几分,带着宿醉后的暗哑低沉,便让人分不清了。

音音斟酌了一瞬,才道:“少时江边浣衣,不慎落了水,被水下的枝桠划伤了。”

那次落水,连她的脸都毁了?江陈坐在屏风的暗影里,微微闭了闭眼,又问:“如何得救?”

音音觉得这郎君太刨根问底了些,可也不好不答,只得硬着头皮圆 :“被江上行船所救。”

原来如此,怪不得彻夜打捞,都未寻到她的尸首。江陈肩膀微微放松了些,默了片刻,扬声:“给沈姑娘赐座。”

有小厮应声,急急忙忙搬来了小几、绣墩。音音迟疑了一瞬,隔着小几,同屏风后那人对坐。

许是屏风后的男子气势太盛,高大的身影投在屏风上,无端便让人觉得压迫。

音音垂下眼,斟酌着问:“郎君,不知何时能到江陵,若是”

“听姑娘口音,似是京畿人士,缘何来江南?”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又被那人强势打断了。

音音一愣,心里咯噔一声。这两年,她已尽量习得南边口音,可还是被这男子一语道破,不禁提防起来。

她纤细的指攥了攥裙摆,字斟句酌:“京原有几位故人,小女在京待过些时日,是以染了京畿口音。”

江陈转着手杯盏,看她低垂的眉眼,还是那般温婉娴静,指尖一顿,终究问:“为何不去寻京故人?”

他虽是问句,可音音不知为何,竟听出了几分委屈不甘,夹着冷寒的怒意。她实在看不透这屏风后的人,也恼这人问的太多,不禁敷衍道:“容貌已毁,又无盘缠,走不了这样远的路。”

因着容貌已毁,所以羞于见他?又因着被所救之人顺路带进江南,路途艰辛,进不了京?他脑全是替他开脱的话,一遍遍说服自己,她不来寻他,非是不愿,是事出有因。

他紧绷的下颔线柔和了几分,可转念一想,又将杯盏一放,语气不善:“你怎知京故人会嫌弃你的容貌?”

他岂会因她的容貌便见弃于她?况她这疤痕,多看几眼,如今也顺眼多了,长在她的脸上,并不难看。

这声音又沉寒了几分,让音音不禁细眉微蹙。非亲非故,问这样细致,太冒犯了些,她有些不耐,转了话题:“郎君今日唤我来,可还有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