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按理说只是个女儿家,纵然于谢家稀罕,有什么天赐不天赐一说。

可阿娘在世时,便将谢辰护得比眼珠子都厉害,以男儿衣将她扮了十来年。父亲更是将少有的温柔,给了这个小女儿。

他们谢家上上下下宝贵至此,怎能拿她去冒险。

他倒是想将妹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可那劳什子的命格,就像一根绳索捆住了谢家人,谁也不敢去松绑。外人更是绕着走,生怕陷入困局。

谢辰劝道:“我知道三哥疼我,但今日就高兴些吧。”

谢潺走了两步,又道:“你记着,你有三哥,三哥能养你一辈子。我会把那些说闲话的人,舌头一个个割掉,只要我妹妹一世无忧,高高兴兴。”

谢辰静默许久,直到将盈在眼眶里的眼泪忍下去,才微红着眼睛与他打趣:“就算三哥要养我一辈子,也不能为省这笔银子,连嫂嫂都不愿意娶吧。”

谢潺停住脚步,总算意识到,今日这生辰宴又是场鸿门宴。他还被自家妹妹揪着袖子,跑也跑不掉。谢潺的生辰宴,国公爷因军营事务繁忙,喝了两杯酒便离席,随他们年轻人闹去。

小一辈的两个侄子,也被长辈们齐心轰了出去。

偏厅门一关,谢潺拧着眉头,扬声投降道:“打住!”

大哥谢檀与大嫂孟氏,二哥谢磐与二嫂秦氏,并着被拖来凑人数撑场面的谢辰,此时目不转睛凝视谢潺。

谢檀作为长兄,语重心长地打头阵:“三弟啊,你今年三十有三,为兄像你这么大时,几洵都十岁了。”

“是啊,你天天这么忙,没有个弟妹照顾你,大嫂真的放心不下。你看你大哥操心你的事情,头发都白了一半。”

谢辰惊讶这话的不讲道理,大哥是天生少年白,她懂事起,他一直有白头发的。

谢磐做作地捂着脸,“痛苦”道:“那天二哥梦到阿娘托梦,说除了辰辰,她最操心的就是你。我说娘,辰辰你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她。三弟那里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啊!”

“三弟,只要你一句话,二嫂定为你张罗个称心如意的夫人。你放心,你年纪是大了一点,可你如今是大理寺少卿,咱们谢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你大可不必自卑。”

“……”什么年纪大自卑,谢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将目光投向谢辰,“一人一段是吗?你把你的词先说出来。”

谢辰拿着茶盖划杯的茶叶,头也没抬:“没给我安排。”

心里想,二嫂不知行情,许多小姑娘就喜欢他身上这老男人气质,投怀送抱不在少数。三哥不嫌烦就不错了,哪有功夫去自卑。

谢潺见谢辰立,心里甚慰,老生常谈地发言:“我这几年忙得厉害,没有心思娶妻生子。”

谢檀不可置信:“忙得人多了!谁不忙?便是陛下日理万机,后宫也是雨露均沾。延绵子嗣是大事,谁管你有没有心思。”

“我不想随便娶回来一个,凑合着过日子。阿茹临走前对我说,让我不要惦念她太久,日子还长,要再寻一个知心人。”

“可你惦念了十年了还放不下!”

谢潺夹了口菜吃,眼皮一掀,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放下?”

“你放下了为何不愿再娶?”

“在等意人。”

“等得好。”谢磐最先认输,“好好好,随你,我不管了,这是我最后一回说这个事,以后你们别拉我来。”

谢檀尤不死心,“意人是要找的,不是等的。”

“我在找。”谢潺诚恳而刻薄道:“哥哥嫂嫂别急,传宗接代这事,你们多生几个一样的。你们产量也不高,怎么还不抓紧呢,都不年轻了。”

“这说的叫什么话!”谢檀拍了下桌子,不放心地朝谢辰看去,怕她听了害臊。

谢辰哪里管他们,定定坐着,一盏茶品得唇齿流香,心道过会问大嫂要些茶叶带回去。至于桌上的每年一吵,她已经不知道该同情哪边了。

等谢潺走后,谢檀两口子垂头丧气,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