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当时错 倾城欢 3119 字 3个月前

萧家虽是因谋逆下狱,可萧胤却一直觉得是萧璟的优柔寡断害了萧家,养虎为患,还曾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萧璟不怪他,他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对长宁动情,长宁和他今日都不会这般纠结,成王败寇,何惧死路,可有情,便也有愧。故而在晋奴求情放萧胤出宫养病时,他才会当局者迷,只想着若能避开这是非之地,也算是再好不过。可却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是萧胤设的一个局。

萧璟现在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可他不想再看见萧胤挑起新的祸乱,到头来,萧家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为惨烈。

待玉林回来,萧璟问道:“可已经将信送到了。”

玉林忙道:“殿下放心。”

只是他却不知,这封信在黄昏时分,摆在了紫宸殿的桌案上,长宁失神许久,却也没有打开,只是将它捏起,丢进了砚台之,上面的字迹皆被掩盖,无法看清。

十日之后,萧胤意图拉拢长平公主谋逆之事败露,所有的证据都握在长宁手,一行人返宫,可却是被押解回来,长宁下旨将萧胤禁足于寿安宫,非她旨意,永不得踏出宫门一步。

萧璟得知消息,紧紧攥住拳头,玉林慌张不已,“陛下已经将此事昭告天下,早已不像之前那般宽纵,殿下,您该如何是好啊!”

萧璟无奈地闭上眼睛,“随我去寿安宫,不管舅父做了什么,我总要去看看他。”

只是此刻寿安宫却是剑拔弩张,不过充满防备的却是萧胤,长宁看着自己这个嫡父,这么多年,他的脸上像是戴着一层面具一般,笑里藏刀,城府深沉,即便是此刻,也依旧维持自己的威严,虽然已是外强干。

萧胤冷哼一声,“萧家人从不畏死,皇帝若是想来炫耀你的好计谋,那就不必了。”

长宁心对他说不上憎恶,但却也十分不喜,只是这张和先帝颇为相似的秀丽面孔蹙起眉头时,眸的厌倦也丝毫没有掩藏,萧胤身子一晃,这神情何其相似,多少次,他咄咄逼人之时,先帝也是这般看着他,未有责备之声,却一颦一蹙都透着疏远。

长宁淡声道:“做错事的明明是萧家,为何你们却依旧不知悔改,非要逼朕狠心呢?窃他人之物者,尚有羞愧之心,你们贪图我李家江山,如今事败,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觉得可笑吗?”

萧胤道:“皇权式微,帝位自然也是能者居之,何错之有?”

长宁没指望他会愧悔,道:“所以,你便打算和长平联手,用你太后的身份来证实她手那份遗诏是真的,然后向天下昭示母皇真正立下的储君是长平,而那个夺位的人是朕,萧家的谋逆之罪也便不复存在。只是你这般饮鸩止渴,就不怕反噬更重吗?长平的生父可是死在你的手,是她忘了,还是太后忘了?”

萧胤当然知道此事风险极大,可他若是坐以待毙,又会好到哪里,倒不如搏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杀父之仇固然难以放下,可若是有皇位为饵,长平未必不会忍辱负重,而萧家一旦有了喘息的机会,萧韶定能想法子与长平抗衡,长平忌惮之下不会轻举妄动。

“你又了解你这个姐姐多少,别忘了,她可是我养大的。”

长宁将袖几封信函取出,“多年未见,朕自然是不了解她,可朕却了解太后,自萧家出事,太后一直隐忍不发,便是在等待时机。平日里在你身边服侍的人,都已经认了罪,有些事躲不过的。”

萧胤坐在椅子上,长发散乱,被她这话说的一时语塞,他顿了顿,道:“陛下可想好怎么处置萧家了?”

“方才太后不是说了,萧家人不畏死,那朕又怎么好拂逆太后的意?”长宁这话四两拨千斤,萧胤本是在试探她,如今反而被她这话拿捏住。

萧胤思索片刻,道:“那也包括璟儿了?倒是可惜他对你这么多年的情意,苦苦隐藏。”萧胤嗤笑一声,“平白做了多情种。”

长宁面色不改,道了句:“是吗?”

而后她慢慢走到萧胤面前,同他低声说了一句,萧胤闻言,眸间微震,嘴唇轻轻颤动,长宁转过身去,他仰头看着长宁的背影,听她轻声撂下一句,“论起痴情,太后也不遑多让呢。”

长宁刚从寿安宫走出,便遇上了萧璟,他额上带着汗意,看上去十分着急,可瞧见长宁,便停下了步子,但长宁未与他说一句话,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萧胤从椅上摔落,跌伏在地上,萧璟见状忙将他扶起,可萧胤却一直在笑,笑到泪都流了出来,他抬眸看见萧璟,将之一把推开,“你来做什么?”

萧璟痛心道:“我已经写信劝阻舅父,为何你依旧没有罢手呢?”

萧胤道:“信?什么信?”他忽而又想到什么,“你应该去问问你的陛下,把你的信放到了何处?”长宁既然将他送到云州的密信全都截获,萧璟的那封想必也已经在她手。

萧璟愣住,而在这时,萧胤将手上的玉扳指取下,往地上掷去,若非他腿伤未愈,只怕早已经将这殿的东西摔个粉碎,可那玉扳指落在地上完好无损,萧璟将它捡起,“舅父不是极爱这扳指吗,这么多年都一直戴着。”

这玉扳指是早年春猎之时,先帝送给他的,他视若珍宝,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可长宁方才说的话,却将他的心事全都戳破,而最可笑的便是,他算计李家多年,先帝也一直在算计着他。

萧胤仰头道:“我曾告诫你,绝不可对皇帝动情,可却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到。只是,你比我幸运,皇帝她方才虽不承认,可我知道她心有你,但我这一生却是个笑话。”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子晃动险些又要摔倒,萧璟将他的身子扶住,他紧紧握住萧璟的胳膊,“你知道在自己心爱之人眼看到惧怕是什么滋味吗?我因嫉妒杀了长平的生父,可她怕我,她竟然怕我,那个眼神我永远也忘不掉,若是一个女人看着她的夫君,眼只有畏惧,又怎么会爱他……”

萧胤气急攻心,吐出血来,萧璟拿出绢帕帮他擦拭,“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我去传太医过来……”

萧胤拉住他的手臂,“不必了,我一生要强,做不得笼鸟、阶下囚,不必寻太医。我一生害人,却也被人所害,如今也没有什么可悔的,待我死后,坟冢离她远些……”萧胤呛咳一声,“我不想在地下,再看到她那双眼睛了。我从此放了她,她也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