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静楠,倒和当初那个数了一夜糖、呆呆捡纸的小孩有些不同了。

成长了些。

意识到这个事实,荀宴心陡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他隐隐懂了,为何世间父母看到孩子长大,总会欣慰又失落。

不过这话对静楠而言,毕竟尚早,她年岁实在太小了。

微妙感转瞬即逝,荀宴很收敛了心绪。

本就是要让静楠玩会儿的,他索性将烛火移至门侧,重拾断案集。

看书时,偶尔抬眸看一眼静楠,确认她无事,又低头认真阅读。

大理寺放的断案集皆为真实事例,却一个比一个离,其亦不乏精妙的计谋和残忍的刑讯手段。

若当真是有罪被关押在此处之人,必定越看越惊恐,惶惶度日。

荀宴却从其得到了乐趣,受益颇多。

一灯如豆,咫尺方寸间的光线不足以照亮整本书籍,荀宴指间微动,依着看书速度慢慢翻阅。

他眉眼间一片平和,不因外物喜悲。周围再简陋,也总能很融入环境。

皇帝愈发喜欢这个儿子,不是没有缘由的。

在荀宴身上,他看到了惊人的坚韧,可刚可柔,不屈不挠。

这是一种不以年纪所论、天然自成的品质。

…………

事实证明,孩子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无需荀宴绞尽脑汁去想,静楠在这方小院折腾良久,玩儿得不亦乐乎。

正巧,荀宴也看得不亦乐乎。

无言的默契下,夜间过去大半。

等荀宴终于从书海清醒,隔了段时间看静楠时,微微上扬的唇角僵住了。

这个浑身是泥、脸蛋和双手都是黑乎乎的小孩,是谁?

静楠不知他的震惊,兴冲冲跑来,并张开双手,清脆喊了声,“哥哥。”

她示意他看手漂亮的小虫子。

原来,静楠被流萤吸引,跟着它们到处跑,不知不觉就钻进了杂草。

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碰到草、泥土和小虫子,会发生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因静楠从未有过玩得浑身脏兮兮被呵斥的经历,自然也不知道,不可以洗漱后在泥里打滚。

她玩儿得忘性了,几次都因为捉虫子扑到了地上,如今整个人都变得黑乎乎,雪白的寝衣惨不忍睹。

小脸蛋上,仅剩笑出的一排牙是白的。

荀宴不是钟氏,还不曾经历过熊孩子在外面玩得一身泥归家的可怕景象,所以他足足愣了有好几息。

待看见静楠要朝他扑来时,他甚至下意识站起了身,后退两步。

小孩停住了,站在原地,歪头看着他,满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