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思,自然不好说给女儿听。赵延顺嘴说出来后,顿时察觉到不对劲了,又描补道,“那一日事从权急,该封口的,朕都已经嘱咐过了。势必不会牵连到武安侯府,你尽管安心就是。”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道理,赵延比谁都懂。碍于谢云珠的清誉,阿梨的身世,不可能公之于众,那武安侯府的荣耀、武安侯府的门第,就决定了阿梨的体面。
赵延就算再不喜欢武安侯府,都不会动武安侯府一个手指。这和苏家是同一个道理。
相反,他非但不会动这两家,日后还会继续施恩。
阿梨听了这话,安心了些,轻道,“我替夫君谢——”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她原想说“谢过陛下的恩典”,但又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好,顿了顿,便含糊道,“谢过您。”
赵延倒没察觉到阿梨那点小心思,女孩儿的心思太细腻了,他虽竭力去亲近女儿,可他到底是个男子,粗枝大叶惯了的,只点点头。转而又说起了旁的事,小心翼翼问,“当年的事情,你想听爹爹说吗?”
阿梨闻言一愣,认真看着皇帝,点点头,道,“我想听。”
上一回认亲,她下意识觉得爹爹说的都是对的,满心欢喜就认了爹爹和祖母。这一回,她不想再和以前那样稀里糊涂了。
况且,她很想多了解一点娘。
赵延便颔首,“你既然想听,那爹爹就一件件说给你听。”
赵延的前半生,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那便是顺风顺水、金尊玉贵。他生来就是皇子,深得先帝喜爱,出生起便被先帝养在身边,一点点跟着学如何治理国家,七岁时,便入主东宫,被封为太子。
甚至,那时候谢太后都还不是皇后。
谢太后是因为赵延才是谢太后,但赵延,却不是因为谢太后,才成了太子、成了皇帝的。
赵延还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先帝抱在怀里,趴在桌案上,看先帝批阅奏折。后来再大一点,全天下最好的老师、骑射师傅,都被请来教导他。普通人考个武状元,是能光耀门楣几辈子的事情,但武状元在东宫,就只是个教他骑射的师傅。甚至教的不好,便会立即被旁人顶替。
“全天下都是你的,随你夺予取用,但你要记得,取舍二字。”先帝偶尔会在不上早朝的日子,抱着他去无人的大殿。偌大的大殿,对年幼的太子而言,显得很大,龙椅高得爬都爬不上去。先帝指着那龙椅,缓声教导着他,“那个位置,是天底下最舒服,也是最苦的位置。你坐在那里,享受着常人不能享受的乐,就要承担相应的苦。也许是求而不得,也许是克制隐忍。每个皇帝,都有自己的苦。而这苦,你不能避,也不能躲,你要扛着。”
赵延那时候只懵懂听着,甚至隔一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身为太子,他有太多要学的东西,要应付的人,实在抽不出空去领会父皇作为一个过来人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