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今日本来她还不打算来,她在林侯面前一直都是扮演贴心人,这么多年她从未提过过分的要求,安安心心地做外室,反正她有儿子傍身,就想着有朝一日能活活熬死侯府夫人,翻身是迟早的事。

若不是有人来她这煽风点火,说风栾郡主命不久矣,已经在为他儿子谋爵位之事,她今日还真不打算来。这一来,才发现即便熬死了风栾,她的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还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该怎么反击,那头林晏已经抽出了长剑,直接指着他们母子,“这位夫人,我不认识你,请你立刻出去,否则我就以私闯宅院的名义将你们就地正法。”

付梦灵完全相信他做得出这种事,他眼的恨意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的,他或许每日每夜都想着将他们一剑毙命。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只能暂时回避一下,她转身正打算带着林茂杨离开,却惊喜地看到林侯回来了。

她连忙上前,“侯爷,您怎么回来了?”

林峰华也是收到报信急匆匆赶回来的,有神秘人说他的外室和小儿子正在府受欺辱,让他赶回去一趟,他回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抓着付梦灵上下查看着,“梦灵,你没事吧?”

“侯爷,您可算回来了。”她娇滴滴地擦着眼泪,倒像是真受了欺负,又见林晏抽出了长剑,他问都没问便呵斥道:“把剑收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像什么话!”

林晏握到指节都在作响,笑了一声。

自小,这位父亲便对他苛刻严厉,无论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他总以为只要自己达到他的期许,他就会每天回家。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他在外面的女人,他陪着他们母子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林茂杨甚至可以骑在他的脖子上玩乐,从那个时候林晏就明白,无论他做到多好,他的父亲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扔掉了手的长剑,“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也重重地砸在他心里,他望着陌生而熟悉的林峰华,艰难地开口:“父亲,您回来了。”

林茂杨也冲到了林峰华的面前,眼睛都亮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臂,朗声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为了你们。”林峰华用力揉着他的头发,那眼里的宠溺刺痛了林晏的心。

林晏的声音被彻底淹没,他们三人的亲密无间他一辈子也触碰不到,他从小到大在他眼都像是一个隐形的人。他每天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仿佛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家,只是一个不得不回来落脚的牢笼。

第106章 黑暗

林晏再多想说的话, 也只能和着血腥味咽进肚子里,母亲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冷得吓人, 穆然松开, 惊出一身冷汗。

付梦灵又开始哭哭啼啼,倚在林侯身侧, 语气里尽是受了委屈, “杨儿说他从来没见过林侯府长什么样,妾身就想着,这里也是他的家,没有多想就带着他来了,可谁曾想, 晏世子却说不认识我们, 要将我们就地正法。”

说不认识,怎么可能。即便是风栾不与他说, 外面的风言风语也该听了些, 他这样做无非就是不想给他们母子留脸面。

林峰华转头看向林晏,被他眼的冷漠和疏离深深刺痛,他向来不喜这个儿子, 就跟不喜他的母亲一样, 从小到大他都太过成熟懂事,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 就仿佛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母亲为何以泪洗面,知道他的父亲怎样辜负过他的母亲。所以每每看到他注视着自己的时候,就像在审问着他的良心,让他日夜难寐、寝食难安, 渐渐地便越来越不敢直视这个儿子。

林茂杨则与林晏完全不同,他从一生下来便是在他手心里长大,他一直拿父亲当做他的一切,当做他的天和地。林峰华能在他身上看到儿子对父亲的崇拜之情,他在小儿子身上一直能感觉到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完全区别于林晏的温情。

他也曾想尽一尽做父亲的责任,可是每当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林峰华都只感觉到自己做为父亲的失败,没有丝毫威严可言。

对视许久,林峰华终究没斥责林晏,他先是拉着付梦灵的手,安抚她:“都是一家人,以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也一样。”而后又伸手拍着林茂杨的后脑勺,“叫大哥。”

林茂杨在他爹面前向来懂事,他想都没想留喊了林晏一声:“大哥!”

可是林晏却没有回话,那一声“大哥”就像石头卡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有种窒息的撕裂感,他笑着道:“我不是他大哥,也不会是一家人。”

府这么多下人都看着,他身为儿子却丝毫不给他留脸面,况且他已经给他台阶下了,他却不愿意下,那性子就跟他母亲一样的倔。林峰华越想越觉得气郁,忍不住有些怒火,“晏儿,这就是你亲弟弟,与你就是一家人。”

林晏永远都是谦谦君子的模样,淡淡地看着他的父亲,“我母亲何时认过他?”

风栾郡主才是他的正妻,才是林侯府的夫人,但凡纳妾、上族谱都要经过她的同意,她没认过,付梦灵与林茂杨便算不得林侯府的人。

林峰华心里一颤,下意识看向风栾,她的身体不好,一直咳嗽着,那纤弱沉默的身姿让他有一瞬间的愧疚。

付梦灵就在此时扑入了他的怀,哭诉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没拿我们当一家人,你总说一家人,不要我吵,不要我闹,要我宽厚,可是我不争不吵了,结果就是我没名没份跟了你这么多年,却连自己家的门都不能进,我心里好苦啊,我儿好苦啊,他也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让他受这样的委屈……”

林茂杨也红了眼眶,喊了一声“爹”,他小时候经常被人骂野种,那种无助的感觉又袭上了他的心头,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袖。

林峰华的心瞬间就软了,他对他们母子确实心有亏欠,所以这么多年只要一有时间,他都会去陪着他们,“别怕,这里也是你们的家,没有什么进不得。”

他说完当真就牵着林茂杨的手,往里边走,府下人不敢拦,林晏也不可能举剑相向。风栾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面前早已分崩离析的丈夫,颤声道:“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