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嫔妃们都盯着珍容殿那头,瞧见风声有变,第三日一早,荣妃殿里的人就聚得意外的齐。
松气、不甘,亦或依着七出之条不该在她们脸上出现的嫉恨,在这一日早上多少都能见到。先前被降了位份的颖充衣神色黯淡,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已有了不该有的沧桑。
她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敏妃娘娘身份贵重,进宫这么长时间,也没几个人见过她。”
席间倏尔一静。其实敏妃自幼在宫中由太妃抚养,除却今年新进宫的宫嫔外,这殿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见过她的。颖充衣这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安置敏妃从未与荣妃走动过一次,是以大家晨起问安时都没见过她。
一时间,殿中不乏有心思浅些的嫔妃微变了脸色,但荣妃仍宽和地笑着,一双丹凤眼看向颖充衣:“妹妹年轻好奇,却也不必心急。往后日子还长,都是自家姐妹总能见到的。”
说着语中一顿,声音转而轻了些,仿佛自语呢喃,又偏让每个人都听清楚了:“再过几日就是端午宫宴了。”
说完的刹那,她就似忽而回神般又抬眸笑起来;视线梭巡一圈,落在顾清霜面上:“昨日本宫去向太后娘娘问安,正碰上皇上也在。太后娘娘提起上个月进宫的各位妹妹都还不曾正经面过圣,这两日顾贤仪便准备着去吧。”
这“面圣”是什么意思,谁都听得明白。一时间许多双眼睛都看过来,顾清霜垂眸不抬,带着三分惋惜轻道:“臣妾谢娘娘记挂,但却不巧,臣妾早几日晨起出门散步受了寒,虽瞧不出什么,却总觉乏力。此时面圣,只怕将病气过给皇上,求娘娘另行安排。”
“这样?”荣妃面露惋惜,“那可要传太医快去看看为好。”视线又转了一转,停在新人之中封位仅次于顾清霜的宝林柳氏面上,“那柳宝林便先去吧。”
柳宝林家中官阶算不得高,却是世代书香。听言起身,落落大方地深福下去:“诺,臣妾谨听吩咐。”
荣妃和颜悦色地点一点头,便叫大家散了。按这个意思,新宫嫔便是要从今晚开始觐见,依位份依次排下去,柳宝林之后是陆宝林,再往后是颖充衣、佘充衣,最后是吴良使。
至于顾清霜排在什么时候,得看她何时才能病愈了。
回芳信宫的路上,顾清霜身边安静得有点反常。她素日出门都只带阿诗和卫禀两个,有时更只带阿诗。卫禀话不多,但阿诗是爱讲话的性子,路上总爱寻些有的没的来聊。
眼下,她却禁不住惋惜顾清霜错失了头个面圣的机会,又有些担心顾清霜受寒之事。这事她从没听顾清霜提起过,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是踏入碧玉阁,阿诗就依荣妃的吩咐赶忙请了太医来。一刻后赶来的陈铎与他们倒也算熟人,在太医院身份不算高,从来只给小嫔妃们看一看病,六尚局的女官们偶有病痛也常找他。
陈铎先前随知宫中添了位顾贤仪,却没想到是顾清霜,好生怔了一怔。回过神来刚要见礼,顾清霜就挡了他:“也算旧识了,太医不必多礼。”
“贤仪娘子客气。”陈铎躬一躬身,上前为她搭脉。不过片刻就蹙了眉,“娘子玉体康健,并无不妥。”
顾清霜眼帘低垂,抬手摘了腕上的玉镯放在案头,对他的话仿若未闻,兀自开口:“我只是觉得疲乏,并无旁的病症。依张太医看,稍稍将养个六七日,能不能好?”
陈铎微怔,旋即心领神会:“小病而已,自然能,娘子不必忧心。”
顾清霜点了点头:“有劳太医了。”
一点无伤大雅的小事,顾清霜原也知道他没必要拒绝,只是好处仍要给到,她就除却那只镯子,又示意卫禀塞了些许银两。
自陈铎道出她身子无碍起,阿诗面上的讶色便掩不住。待得卫禀送了陈铎出去,阿诗更是不解,上前急问:“既是没病,姐姐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