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老板王青额头上冷汗涔涔,风刮寒气入骨,做贼似的看一眼门口,低声道,“夫人,这本账本差不多了,你赶紧把真的藏起来!”

王青递过去账本,妇人迅速地将其塞进袖,左顾右看,极其小心。

也不怪他们非要做假账,谁知道陆少主要查这么小的一个分号。江州地处偏僻,钱庄简陋,与陆家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一直以来,对于王青他们偷斤少量的行为,陆氏监管那边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适时,铜环作响,在清冷烟雨,沉沉的,格外响亮,王青夫妇对视一眼。

这么?

距离他们得到消息,不过小半个时辰。

“我去开门,你进去藏着。”王青低声吩咐,踮着小步上去开门。

大门一开,见着眼前清淡闲雅的人,王青瞳孔微缩,脚底不由得发酸,躬身做礼,“少主。”

他强迫自己稳定下来,告诉自己,所有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没有蛛丝马迹。首先要骗得了自己,他才有三分把握,骗得了面前这位温温和和的笑面虎——陆氏少主陆砚生。

关于这位京华白牡丹,王青是听过传闻的。

京华白牡丹,顾名思义,即是,人间富贵花。

其人天资非凡,受之于天。不过十六岁,自兵师之道看透利益供需,自本家独立出去后,本着强盛戒骄,衰兵借勇,此人独具慧眼,对物价供需贵贱变化极为敏感,主张谷贱时由官府收购,谷贵时平价售出,替大梁解了一大国库危机之难

甚至他关于家国兵商的言论,都被收录于《国语·大梁》和《史记·货殖列传》。

此般人才,既得官家赏识,后成天子之婿,也不过才,弱冠之年。

商贾自来低人一等,可陆家却因他跻身于大雅之堂,谦虚说来,称他一声“陆少主”,说到底,本家家主也要看他七八分薄厚面。

黑白两道通吃,长安商人谈之色变,这位京华白牡丹,不简单。

此刻他单单是坐在这里,便已经压的王青吃不过气来,他侧眼偷摸打量这位天之骄子。

雨水嘀嗒,雨幕珠帘,大株牡丹兼着芭蕉,黛青油伞下,陆砚生坐在轮椅上,似乎等待之余,很是无聊,赏起了花。

白皙修长的手指扶着富贵牡丹,陆砚生没有说话。

静美其姝。

紧张之余,王青心头萦上淡淡惊诧,这愣神空档,对上一双眸子,王青双腿一颤,不自知地跪下,“少少主!”

“我是鬼魅吗?这般害怕。”

“属下失态,请少主宽恕!”

陆砚生被人推进去,从王青身边路过,他舒了一口气,小跑着替陆砚生解说平日里财务,陆砚生点头,嗯了几声,就在王青以为他不会看账本时,陆砚生得力助手已经将东西递过去了,王青的胆子又吊起来。

院落寂静,只余下账本书页翻飞的哗啦声音,翻页的动作缓慢优雅,书页撩动声声入耳,王青无暇欣赏,心上绷着一根弦 ,时刻不敢松懈。

“啪嗒。”

书页合上,账本递过来。

王青深呼气,伸手去接。少主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有惊无险吧?

他才挨着书,账本就掉在地上,弯身去捡时,却听得陆少主语气柔和,漫不经心。

“好大的胆子,连陆家的账也敢盗!”尾音很轻很柔,听上去只是在同你聊些什么罢了,但是听的人却战战兢兢,吓出了一身冷汗。

“敢问账本是哪里出了差错”王青想要狡辩,奈何没有一点底气,他的夫人看不过去,前来救场,丝毫不畏惧少主,看着他的腿,甚至目光里还带着淡淡的鄙夷,“少主定是勘错了。”

“你们自己做的账本,哪里误了,你来却问我?”陆砚生低头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