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

双阙 海青拿天鹅 2579 字 3个月前

不远处一阵喧哗,有人吆喝吃食做好了。我想了想,走过去,从送食的妇人手中接过一只陶罐,倒出满满一盂粥,端回去。

井边,姬舆看我捧着陶盂,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满是讶色。

“饿了吧?”我把陶盂递给他。

姬舆看着我,阳光下,他的眉毛上仍聚着晶莹的水滴,似乎映得双眸也柔和明亮起来。

“嗯。”他应道,接过陶盂,在井沿坐下。

粥还很烫,姬舆低头,往盂中轻轻吹气。我看见他的额角上,水珠渐渐聚拢,慢慢地往下滑去。

太阳在头要去成周了,想见君主。”

我的睡意全消,坐起来:“晋侯?”

寺人衿点头:“晋侯说在城头等候君主。”

我赶紧穿衣梳洗,出门一看天,竟已是早晨了。

朝城头快步走去,刚登上城墙,一个身影就清晰地落入我的眼中。燮一身淡青常服,背对我站在雉堞前,似乎正看着邑外的原野。

似是听到响动,燮回过头来。见到我,他的表情毫不意外。

“姮。”燮微笑,脸庞在季夏的一片青黛中愈发俊逸。

我停了停,走上前去:“燮。”

在他身旁停下,我问:“你要往成周了?”

燮颔首:“然。”

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绢布裹成的小包,愣了愣,却是凤形佩。

燮把凤形佩递给我。

我接过,只见那外面的绢布洗干净了,看不出一点污渍。手轻捏了捏,心微微一沉,里面仍然是两半。

“我每在一个地方停下,都爱四处观景。”只听燮开口道。他看着我,笑了笑:“姮可记得雒水旁那老榆?”

我说:“记得。”

燮看着凤形佩,道:“我那时在渡口等待他们系船卸物,走到那老榆下观景,却拣着了这佩。”他微笑:“姮,你后来同我说‘缘’,事后我想了许久,觉得这真是缘。”

我望着他,苦涩地笑了笑。握着手中的凤形佩,缘吗……

“姮,”燮轻轻地说:“我一直在想,若当初你我不那般执拗,我应承了你,或你应承了我,今日将会如何?”

我怔住。

燮凝视着我,眸色沉郁而复杂。

会如何?

我望着他,问;“燮,若再回到当初,你可会应承我?”

燮看着我的眼睛,良久,唇边牵起一丝苦笑:“不会。”

我莞尔,低声道:“我也不会。”

燮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无奈。

他望向邑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罢了!”说完,看看天空,回头对我说:“天色不早,我还须赶往成周。”

我点头:“燮一路保重。”

他笑笑,深深地注视我片刻,转身离去。

城墙上剩下我孤伶伶的一个人。

风从原野上吹来,吹来耳边,呼呼地响。太阳开始慢慢地散发热力,附近有蝉开始一声一声地拖起长鸣。

我看看四周,只觉哪也不想去,走到城边,坐到雉堞下的阴影里。

凤形佩还在手中,我将绢布打开,碎玉原原本本,与昨天断裂时一摸一样。

喉咙里像卡了东西,眼睛涩涩的,却流不出一滴泪。

我把头埋在手臂间,额头抵在膝上,闭起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在面前停住了。抬头,瓦蓝的天幕下,勾勒出姬舆高高的轮廓。

“姮?”姬舆蹲下身来,看着我,讶异地问:“怎么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姬舆蹙起眉头,伸手探向我的面颊。突然看到我手中的碎玉,愣了愣。

“玉断了。”我说。

姬舆看着凤形佩,默然。

鼻间忽地一酸,泪水终于涌上眼眶,一发不可收拾。我深深地抽泣着,复又将头埋下:“断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环过我的周身,姬舆揽着我,手慢慢收紧,一言不发……

“此处往虢国,车马慢行不过一昼。”姬舆走在路上,看看身旁的我,继续说:“只是道路弯曲,途中多山石,树林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