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10

“当今国君与宗女甚亲近,与宗女的父亲同一个祖父,乃是宗女的族叔。”小臣驺答道,说着,笑了笑,“宗女幼时,国君还亲手抱过宗女。”

册罂颔首,没有答话,却把头压得更低,将袖子举到眼前。

小臣驺以为她想起父母伤心,应景地叹口气,却不再说下去,一番抚慰之后,告辞离去。

门上的草帘被撩起放下,微微晃动。

罂看着小臣驺远去的影子,抬起头,放下衣袖,脸上神色淡漠。

族叔?她摸摸袖中,掏出一根草梗来,皱眉叼在唇间。

睢国的政局她曾经打听过,不算一无所知。罂的父亲有三个弟弟,他死后,继位的是罂的二叔。这个二叔据说很无能,好吃懒做,而且得罪了许多人,臣下和人民都不喜欢他。于是在一天夜里,罂的三叔领着众人把二叔杀了。可是这样一来,罂的四叔也不乐意了,说三叔弑兄自立,在一次祭典上推翻了三叔。后面的情形如何,罂不大清楚。几年之中,睢国的国君换了几任,据说修墓都来不及。最后,商王看不过眼,直接从大邑商派来军队,睢国的事情才算稳定下来。

罂手指夹着草梗,缓缓吐一口气。

同个祖父的族叔,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突然来接她做什么?

“册罂。”正思索间,羌丁的声音传来,他在门外探了探头,确定没了旁人才走进来。

“睢侯原来是你族叔哩。”他说。

册罂瞥瞥他:“又偷听。”

“只听到了一点。”羌丁咧嘴一笑,探询地问:“那个小臣还同你说了什么?接你回睢国,继续做侯女么?”

“也许。”罂淡淡道。

羌丁想了想:“他的衣服真好看,他也是真正的殷人吧?”

“嗯。”罂敷衍地应一声,把草梗再度叼进嘴里。

※※※※※※※※※※※※※※※※※※※※※※※※※※※※※※※※※※※※※※※※※

有莘与睢国之间路途漫长,其中意外难测。莘伯很大方,对小臣驺说莘国正好要送女子到王畿去,既是同路,不若同行,遇到什么事也好互相照应。

小臣驺闻言大喜,很快就与莘伯商定下来。

启程那日,罂随着小臣驺走出宫前,见到十几辆牛车排成一列,愣了愣。

牛车旁熙熙攘攘,许多妙龄少女打扮得光彩照人,或掩袖或垂泪,与送行的家人依依惜别。

“那些就是要献去大邑商的女子么?”羌丁被她们吸引着目光,不时踮脚张望。

罂没有回答,因为莘伯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蒙国君招待,睢人日后定当报答,就此告辞。”小臣驺深深揖道。

莘伯含笑:“后会为盼。”说罢,却看向罂,目光动了动,欲言又止。

“罂告辞。”罂跟着小臣驺向他礼道。

莘伯没有立即接话,罂看到他的手抬了抬,却终于没有伸出来。

“你一路珍重。”片刻,只听他在身前道。

罂颔首:“国君珍重。”说罢,再向他一礼,跟着小臣驺朝那些牛车走去。

领队的小臣开始催促启程,宫前又是一阵喧哗。女子们哭哭啼啼,磨蹭了许久才坐到车上。吆喝声起,车轮的声音轱辘混杂,牛车排成长队朝宫门外走去。

“册罂。”路上,羌丁在车旁扯扯罂的衣袖,一边回头一边说:“国君还立在那里,是在望你么?”

“多事。”罂斜他一眼,没有回头。

※※※※※※※※※※※※※※※※※※※※※※※※※※※※※※※※※※※※※※※※※

往东方的路在莘邑外延伸开来,风和日丽,原野中的冰雪早已消融,露出早春嫩绿的颜色。

这里不是巩邑,罂和羌丁都没有来过,不停的四处张望。

“册罂册罂,看那边!是河么?”羌丁指着不远处一片水流大声问。

“不是河,是洽水!”拉车的仆人回头道:“河还远咧!”

羌丁了然点头。

罂望着四面的风光,亦露出微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许多年,自己能够像这样乘车闲逛的机会屈指可数,偶尔为之,倒也惬意。

牛车悠悠地走着,轱辘转动着“吱吱呀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