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信任……

苏棠讽笑一声,郁殊那种多疑之人,也会信任吗?

从当初太后宣他入宫,他便知凶多吉少——他连秦若依都不信任,他只是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罢了。

“我不恨他,”苏棠低应,“我为何要恨他?”

郁殊深深凝望着她:“他伤害你,甚至一直未曾将你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苏棠闻言微怔,却笑了出来:“不爱一人算哪门子错?他将我从污浊秽地里拉出,总比沦落风尘强。”

郁殊看着光影女子的容颜:“即便如此,他苛税重赋,残暴专政,也是死不足惜。”

苏棠皱了皱眉。

郁殊追问:“阿姐不同意我所说?”

苏棠看了眼雀跃的火苗:“这世间善恶皆有定数,有人扮了善,就须得有人扮恶,他不过扮了恶的那人罢了。若无恶,善又有何意义?”

苏棠喉咙紧了紧:“当初朝堂不稳西北战乱,又有乱臣贼子,哪一样不用钱?后天子年幼,下臣狼子野心,善与宽容,阻不了天下大乱……”

她其实是知道的,哪怕背负着武百官的尽数骂名,可终是郁殊镇住了朝堂与边乱。

她仍记得,当初那个老臣跑到靖成王府门前破口大骂时,郁殊正在后院,卧在她膝上。听着手底下的人来报,他眼也没睁,不过说了声“老东西倒有几分气”。

一月后,便听闻少年天子提拔老臣为谏议大夫。

郁殊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眸的试探,变为了讶异,最终变成浓郁的化不开的漆黑深邃。

心口处,似有什么在一点点的酝酿、膨胀着,酸涩而灼人。

世人念他作恶多端,咒他早日入土,便是依依都觉他暴虐无道,他也惯了,却从未想到,有人会这样说他,或者说……了解。

当初,他将她放在后院,如同放着一件上好的青瓷、一副名画,只要在那儿让他看见便好。

而今方知,青瓷、名画,不会散发这般夺目的光。

郁殊问道:“阿姐似对他评价颇高?”

苏棠猛地反应过来,容色怔了下:“并非如此。”

“嗯?”

“他也确是个阴险奸诈的小人,生的貌丑眼拙,幸而……”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幸而你不似他。”

郁殊的眸诡异的变了变,以手背蹭了蹭侧颊,神色难明。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苏棠突然道。

“什么?”

苏棠眉目微垂:“我知你不信任我,”她走上前,拿着床上的包袱,“里面有你的几件衣裳,你放心,曾救过你一事,我会当做从未发生过,亦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她将包袱递到他跟前。

郁殊看着眼前拿着包袱的手,早已不若当初的细腻白皙,反添了些细碎的伤疤。

顷刻间他却只觉自己如被从温水捞出,而后一把扔进冰窟一般,全身冷冰冰的。

她竟在说了那一番话后,说当救他之事从未发生?

苏棠不解:“阿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