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殊上前,伸手以食指指背将她的泪蹭去。

秦若依僵住,呆呆望着他,以往,他对自己虽温柔,却从未逾矩:“阿殊……”

郁殊回神,收回手看着指背上的泪珠,心底想的却是:最无用的便是泪,苏棠便鲜少落泪……

他脸色微白,眉心紧蹙,转头拿过桌上的绢帕,重重擦拭了一下。

“是沈寻,我知道,”郁殊笑,“少年天子,有心治国平天下。而我,暴虐名声在外,你做出这般抉择,也是对的。”

秦若依忙道:“可我从未想过要你死。”

郁殊看了她一眼,自古成王败寇,败者只有死或生不如死两条路。

他终未多说什么,只道:“能拿捏住我,算是他的本事,只是可惜……”

可惜未曾斩草除根;可惜他的命到底是太硬,得一息尚存;可惜谁都未曾想过,会有个对他忠诚至极的女子救了他。

秦若依苍白着小脸看着他,她越发看不透他了,这样的他,很是陌生。她忙转了话头:“刚巧御膳房备了膳食,我命人呈上来。”

话落,她微微抬手,不多时,一排宫人端着玉盘珍馐走了进来。

足有数十道。

秦若依坐在膳桌旁,看着郁殊跟前的饭菜:“我记得幼时你极爱吃这几道菜。”

郁殊坐下,垂眸扫视一眼:“那是因为是你拿来的而已。”

秦若依脸色微热:“阿殊,我……”

话没说完,却被内侍打断,内侍手里头端着个玉瓷碗,碗上的玉盖上有一只仙鹤,精致的紧,他小声道:“娘娘,御厨说,这是好时节才添的饭食。”

如今权势更迭,天子被困,算甚么好时节?不过就是御厨看人下碟罢了。

秦若依颔首示意放下便是。

内侍忙应,将玉瓷碗放下,玉盖掀开。

秦若依脸色却惊变。

那玉瓷碗里放的,竟是一碗月牙馄饨,汤为上好的鸡汤,熬的澄澈见底,馄饨更是个个晶莹剔透。

她飞看了眼郁殊,低斥道:“拿下去。”

内侍脸色苍白,匆忙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恕罪。”

郁殊眯眸望了眼,神色怔忡片刻,只道:“无妨。”便已将玉瓷碗端到自个儿跟前吃了一口,却微微蹙眉。

秦若依看着他慵懒却极自然的动作,神色怔愣。

郁殊将汤匙放下:“我知太后今日找我来想说什么,看在你的面上,让沈寻放心,他若安生些,这皇位他会坐得很是稳当,若不安生,”他笑了笑,“这皇位,换个人一样坐。”

秦若依看着眼前慵懒却从容的男子,竟想到当年破庙的那个乞儿,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他总能……从低贱之地,爬上万人之巅。

她长睫颤抖了下,却未曾应声,只道:“我想见见她。”

郁殊挑眉:“嗯?”

“我想见见那个让你心甘情愿吃下馄饨的人。”

……

苏棠二人从街口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了。

李大哥竟连家蜡烛用尽了也不知,二人只得拿着药膏回了她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