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那瑰又失落了,在床上空虚寂寥,打了无数个滚,天亮时才睡着。一觉醒来,见日头西斜,檀道一合衣睡在榻上,呼吸悠长平稳。阿那瑰凑到他面前,屏息看了他半晌,檀道一眉头微微一蹙,转过身去,给了她一个背影。
生气了。
阿那瑰吐了吐舌头,没敢再闹他,放轻脚步往外头去了。
她扮做檀道一的僮奴,来去无阻,半天就把天宝寺前前后后转遍了,没有佛会,没有集市,只有和尚们木着脸,低眉顺目,笃笃敲着木鱼,咿咿呀呀念着经。阿那瑰站在殿外,望着和尚们青白的头皮发了一阵呆,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她是真把檀济北伐当成了此刻的第一件要事,每天都要出寺去打听消息,看檀济走到哪了,是不是快打胜仗了,百姓们哪知道前方军情,问了也只是摇头。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离檀道一剃度的日子不剩几天了,她简直是沮丧到了极点,回到寺里,见檀道一拿着信函正在看,阿那瑰一个箭步前,抓住他的手:“是郎主打胜仗了吗?”
“是父亲从豫州寄回来的家书。”
阿那瑰围着他直打转,“信里说了什么?什么时候才打完仗?”
“快了。”相比阿那瑰的急切,他显得很平静,将信纸一折,压在了镇纸下,他往院子里去了。
阿那瑰狐疑地瞅着他的背影。她最近犯了疑心病,总觉得檀道一嘴里没有实话,等檀道一走远,她忙将镇纸挪开,展开信来。
满满十多页的字!阿那瑰脑子一蒙,眼睛忙着在字里行间搜寻自己的认识的字,奈何檀济委实是太啰嗦,她十多页翻完,认识的字有一些,连起来却毫无头绪。
怪不得檀道一大喇喇地把信放在案上。
阿那瑰恼火地揪一把头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深恨自己目不识丁。
气哼哼地把信纸丢回案上,她在地上转了几圈,抬脚就往外走。
檀道一正在殿上和大和尚说话,他出声把阿那瑰叫住:“你去哪?”
阿那瑰蓬着头,不高兴地说:“闷死了,我要去外头转一转。”
她的烦躁不安檀道一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审视着她的表情,他说:“早去早回。”
阿那瑰离开天宝寺,对街市上琳琅满目的货物视若无睹,飞快地经过朱雀门,到了宣阳门外百官府舍,到处都是穿官服和执兵刃的人,她也不怵,一路打听到了羽林监府舍外,正在踮脚张望,听见马蹄嘚嘚的,王玄鹤和薛纨并辔而来,王玄鹤扭头看了阿那瑰一眼,“咦,那不是……”
“阿松。”薛纨有些诧异,将阿那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脸上慢慢浮起一抹笑容。把王玄鹤支走,他对阿那瑰一挑眉,戏谑道:“你这个尊容,是才从被窝里爬起来吗?”
阿那瑰这会哪在乎自己头发乱不乱,她忍着气,劈头就问薛纨:“你在陛下身边,有没有听说过豫州的军情?”
薛纨明白了。阿那瑰急,他不急,鞭柄在手里敲了敲,他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我家郎主什么时候回来。”
“刺探军情,可是死罪。”薛纨狡黠地一笑。
阿那瑰皓齿咬着红唇,眉尖若蹙,声音柔软得要滴水,“将军……”
薛纨扑哧一笑,对她勾了勾手指。阿那瑰走进几步,扬起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