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拂尘,阿松轻轻开门,拎着一盏灯笼到了马舍,才解下缰绳,听见高声喧哗,几名戎服的年轻人骑马到了院子里,一时火光大盛,阿松绕到一侧的暗影里,缓缓抚摸着马颈子,听到薛纨道:“那几名柔然侍卫轮值时不怎么上心,总在山里乱走,多盯着他们点。”
柔然人性情不羁,侍卫们不以为然,笑道:“他们都不说汉话,骂也白骂,还不如任他们去。”
“不懂汉话?”薛纨冷道,“刀架在脖子上就懂了。”
副将道:“正是。陛下明天特意要带闾夫人去围猎,那些柔然人又要在御前造次了,还是当心些好。”
“呸,那檀道一又要炫耀他的箭法了。”薛纨被檀道一压了一头,引得侍卫们耿耿于怀。
“哼,他有安国公撑腰,咱们又能怎么样?”
“都回去吧。”薛纨似有心事,半晌没说话,突然开了口,众人领命,一哄而散。薛纨则静静站在灯下,等马奴将马依次拴好,丢给他几枚铜钱,“给你打酒喝。”
几名马奴欢天喜地地去了,薛纨脚下无声地进了马舍,从阿松手里接过缰绳,拴在柱子上。
阿松正躲在阴影里听得入神,不意手上一空,她惊讶地瞧着薛纨。
“不是才摔了吗?还要出去乱闯?”薛纨随意往她身上一扫。
他不提还要,一提阿松就要懊恼,“要你管。”不由分说去扯马缰。
薛纨没再拦她,只笑着摇摇头,“果然是蛮婆,天生的野。”
阿松跺脚:“滚开。”
薛纨应声走开,阿松牵着马出了马舍,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扭头一看,见他正在孤零零地站在灯下,唯有飞蝇在衣袖间轻轻地飞舞盘旋,她咬唇站了一会,丢下马走回来,故作轻松道:“我骑术好得很,怎么会摔着?那是吓唬你的。”
“那就好。”薛纨点点头,作势要走。
“不许走。”阿松双臂一展,拦住他。抬起头,是一双笑盈盈的眸子——她的怒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像个孩子般喜孜孜地抱住薛纨的手臂,她踮起脚,轻声道:“我觉得,我有啦。”
薛纨不解,“有什么了?”
阿松指了指自己的肚子,一脸骄傲。
薛纨扑哧笑了一声:“这才几天,你就有了?”
阿松执拗道:“反正我觉得有了。”
薛纨脸色很古怪,又似懊恼,又似好笑,手指威胁似的点了点她,愣是憋着一个字也没说,他扭头便离开了。
翌日,皇帝果然履行承诺,携了闾夫人围猎,即便皇后也难得有这样的荣宠,柔然人群情欢悦,一路笑语,进了伏牛山,各显神通,又是收获满满,回到行宫,闾夫人还不尽兴,说道:“陛下,我还想出去转一转。”
皇帝这两日对她格外宠爱,自然准许了。回到皇后处用过饭,敷衍几句,再迫不及待来到闾夫人处,听见庭院里鸟声幽鸣,人影稀少,似乎都在午憩,皇帝不由放轻了脚步,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