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三日,宜祈福,采纳,嫁娶。
卯时一刻,褚怿珠冠凫舄,衣锦佩玉,自忠义侯府前打马往和宁门而去。
张灯结彩的侯府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大小家眷,远近亲戚,老太君拄着鸠杖往马背上轩眉朗目的孙儿端详,小声慰问:“屁股不疼了吧?”
“……”褚怿黑着脸,握着缰绳朝下扯唇,“托奶奶的福,结实得很。”
“那便好,那便好。”老太太恢复昔日神采,眉开眼笑,“今晚的洞房不愁啦。”
“……”
一记马嘶伴着爆竹声炸开人潮,色彩鲜盛的迎亲仪仗在内侍引领下往前行去,天还没有亮透,雾蒙蒙的大街上已是人头攒动,鼓乐喧天。
褚怿眉目沉定,静静驱马走过。
依照大鄞尚主礼仪,驸马都尉入宫前,得先抵达和宁门换上繁复的官服,从头到脚彻底拾掇一番之后,再上马往东华门走。
褚怿在边疆磋磨十年,早不是当年那个矩步方行、彬彬知礼的褚大郎君,对宫这套繁缛节实在有点不胜其烦。
耐着性子给大小内侍们折腾近一个时辰后,眉间就开始流露倦色,前往东华门路上,一个哈欠险些脱口。
马下的内侍眼尖,因担心稍后出错,忙给驸马爷唠嗑提神:“驸马爷昨夜没睡好么?”
褚怿绷着脸,尽量提起几分精神来,不及答,那内侍又道:“可是想着大婚,心里紧张了些?”
褚怿无言以对,点头:“是,紧张得很。”
内侍体恤地一笑,立刻开始开解,什么皇家规矩向来如此,什么礼仪之多,乃情意之重……褚怿薄唇一抿,定定望着长街尽头,开始神游天外。
一炷香后,迎亲队伍在肃穆庄严的东华门前驻足。
掌事捧着作聘的大雁上前,褚怿下马,扭扭脖子提了几分神后,跟着礼直官阔步往大内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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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一刻,玉芙殿。
吕皇后把梳篦搁回镜台,看荼白把九翚四凤冠给嘉仪帝姬戴上。
灿烂晨晖洒入窗柩,在少女薄瓷一样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柔光,雪青弯腰,给嘉仪最后点一点唇脂,满意一笑:“殿下,妥了。”
荼白自衣架上取来五彩翚纹翟衣兼大袖霞帔,容央起身,展开双臂。礼服上身,映衬衔珠点翠的凤冠,明眸丹唇的少女灿如春华,美艳不可方物。
吕皇后道:“莺莺果然国色天香。”
“莺莺”是嘉仪帝姬的乳名,自齐皇后仙逝,宫已有很多年没有妇人这样唤过她了。
容央微微怔忡,回神后,胸口一涩。
吕皇后目蕴笑,温柔敦厚地站在窗前,凤冠,祎衣。
应该是错觉,这一刻,竟然连嘉仪帝姬都开始觉得她和先后相像。
而越相像,那种道不明的惘然、抵触就越嚣张。
容央垂眸:“皇后娘娘谬赞。”
吕皇后听着那声“皇后娘娘”,眸底黯然一刹而逝。
此时有女官自外来传话:“禀娘娘、殿下,吉时已到,驸马爷在殿外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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