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彤领会过来,答道:“昨夜官家下令彻查沉船一事,他被禁军带走后,一打即招,当场就给官家处决了。”
吕皇后皱紧眉头:“就处决了?”
剪彤点头:“那时官家正在气头上,他又的确是毁坏凤船之人,自然是没有活路的……”
吕皇后急道:“那淑妃呢?”
剪彤神情沉重,答道:“被官家软禁在延福殿里,暂时还没有处置,不过,应该也了。”
吕皇后难以置信:“那内侍可曾招供淑妃?”
剪彤颦着眉,缓缓点头。
吕皇后震愕:“那为何还没有处置?!”
许是头一回看她如此失态,剪彤揪心不已,便欲劝慰,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通传声,竟是官家到了。
两人俱是一惊,吕皇后急忙敛容,喘着气调整心绪,剪彤揩净她脸上冷汗,又把被褥拉好,转身时,正逢官家阔步入内,忙屈膝行礼。
吕皇后白着一张脸,作势起身,官家立刻上前把她拦住:“都什么样子了,还顾这些虚礼!”
吕皇后形容憔悴,逞强微笑:“官家是君,臣妾见君,哪有不行礼的道理。”
官家又气又心疼,硬压她坐好,拉过她一只手握住,嘘寒问暖道:“刚刚一来,就听宫人说你醒了,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的?朕叫御医来仔细看看。”
吕皇后默默摇头,低头握住官家的手:“有官家相陪,比看什么名医,吃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官家被她逗笑,细看她两眼,到底还是亏虚得很,不过一夜,脸颊却都凹下去了。
官家越看越愧疚,笑容消失,抚着她手道:“可看过我们的孩子了?”
吕皇后听他提及这茬,点头时,眼里泪又跌下,官家惊怔,伸手去揩那泪水:“这是怎么了?”
吕皇后别开脸,径自把那泪水抹去,低声道:“臣妾惭愧,不能护好皇儿,刚刚看时,实在是……”
官家神色黯下,抿紧唇沉默片刻,道:“皇儿受惊早产,亦有朕一半的过错,你放心,御湖沉船一事,朕一定彻查到底,给你和皇儿一个交代。”
得他这一句承诺,吕皇后心松一口气,道:“刚刚臣妾听剪彤说,在凤船舱底动手脚的内侍已被处决,并且……招供了淑妃?”
官家闻言,立刻坐正:“此事内有蹊跷,淑妃恐也是为人所害的。”
吕皇后眉间一蹙,愕然看向官家,与其对视时,又忙把眼睫垂落,压着心躁乱,道:“不是在那内侍的床褥底下,搜出了淑妃的御赐之物?”
官家道:“正因是御赐之物,所以蹊跷。”
吕皇后心念电转,顺着答:“的确,谁会拿御赐之物去贿赂内侍行凶……这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么?淑妃那样聪明的人,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
官家叹道:“你太高看她了,她根本不聪明,这一回,明摆着就是被人算计了。”
吕皇后藏在被褥下的那只手暗暗攥紧,官家道:“御赐之物何其多,如果不调出库房卷宗细查,谁又知道那金如意究竟是从哪个宫里流出来的?那东西,自朕去年赏赐给她后,她一次都没戴过,照理说,多半是瞧不上,或者不喜欢的。但只有朕知道,赏赐东西给她那天,她高兴得不成样子,把那对金如意宝贝一样地供在匣子里,抱着睡了整整一夜,后来,又非说要等生辰那天再开匣戴上,且还是要朕亲自戴上去。你说,这样意义非凡的物件,她怎么舍得、又怎么敢拿去贿赂他人行凶呢?”
吕皇后听到最后,脸色已惨白如浆水一般,紧攥于被褥底下的手发起抖来,官家犹自不停,继续道:“照朕推测,多半是歹人误以为那金如意为她不喜,只是一件寻常的首饰,然一旦细查,又确实可以查至她头上,故而偷来栽赃陷害。哎,此人心机实在叵测,既想谋害于你,又想除掉淑妃,实在是歹毒刻薄,其心可诛!”
官家越讲越气,直听得边上剪彤胆颤心惊,饶是吕皇后足够镇静,梗着喉咙道:“照这么说,淑妃妹妹……的确是无辜蒙冤了。”
官家点头,欣慰地看她一眼:“朕还怕你耿耿于怀,误信谗言,不肯相信淑妃无罪,你能如此体谅,实在令朕感动。”
吕皇后僵硬笑笑,然胸口怒火已烧得她窒息,忙借口疲惫,作势休息。
既如此,官家自然不便再叨扰,只是去前一想,又坐下道:“对了,皇儿的名朕已想好,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无异议,朕便传召礼官入牒了。”
帝王给皇子赐名,乃是关乎皇子一生宿命的头等大事,吕皇后意料不到官家会给小皇子赐名赐这样早,激动之余,又紧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