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脚下的枝子一颤,身旁人影掠过。

下一刻,她头顶上传来男子的低沉之音:“瞧这骗钱的做甚么?”

李敛不答反问道:“你看不出?”

男子反问道:“看出甚么?”

李敛笑笑,道:“没甚么。回来的这么晚,上哪溜达去了。”

男子道:“遇上几个朋友。”

李敛道:“怎么天下间到处都是你朋友。”

树下方那张三爷已然收了油锅,命跟班去取一捆长麻绳。顺着李敛的视线望了片刻,男子道:“你若要看,还是该下去给他些银子才是。”

李敛轻笑一声道:“你既说他是骗钱的,我又为何要白折银子给他。”

男子道:“江湖上走跳的,各吃各行的饭,都不容易。若都是你这般白看的,今日收了摊,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

话落从怀掏出半吊钱,手一扬丢进了距着树冠一丈开外的笸箩里,铜钱打进去的速度极,却半点声响也没发出来。

李敛扫了一眼笸箩,笑出声道:“贺傻子,你要叫钱烧得手疼,不若全给我使。”

贺铎风道:“七娘,你少说挤兑人的罢。天晚了,先去寻地方歇脚。”

李敛道:“你先去罢。”

贺铎风道:“你呢?”

李敛道:“我在城转转。”

贺铎风直直道:“你有事?我陪着你。”

李敛笑道:“没事,不想和你待一块罢了。”

贺铎风也笑了。

李敛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两下,贺铎风说了句“寻着客栈我向你发信。”,身影一掠,消失了。

贺铎风走后,李敛活动了下身子,一个鹞子三叠倒翻下了树冠,贴着树干影般滑落到地下。

理了理身上的短打,她慢慢走进耍手艺的观者人群。

李敛瘦,个头矮,人瘦好腾挪,在人群几个出溜,她便去了尽前头。

她钻过去的工夫,恰逢那张三爷的“登仙路”使到一半。

绳技实际不过是杂耍把戏极常见的招式,但这张三爷使的不是一般绳技。那小跟班寻来的麻绳粗细如拇指,长可有五十尺,两端皆不系着,也不寻搭处,就那么直直抛向半空里。

照着这张三爷和观戏者吹嘘的,他这一招能“腾踯翻覆,绳头直达天庭,系在南天门的铜栓上。”

粗麻绳堆放在地上,张三爷手持一头掷于空,绳遂直直上腾,刚劲笔直,然后缓慢落地。

开始时他先抛出去二三丈高,后来渐能抛四五丈高,腾在上空,仿佛有人在空牵引,观者众人皆大为惊异。

李敛下来时,便恰逢张三爷的绳技使到此处。

环臂站在一旁,她同众人一道仰头看那粗绳愈抛愈高,后来竟高抛二十余丈,粗绳笔直垂吊下来,抻紧脖子仰空也不见绳端。

当着众人的面,张三爷两手抓住粗绳下劲儿拽了拽,麻绳系住一样纹丝不动。两手上攀引了个结,他两腿一蹬上了绳子,扭身对众人傲然道:“各位看好了,张三爷要去天庭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