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秋欣然不知如何回答,夏修言回京那日骑马游街,不少人见过他的真容,但匆匆一面不好确定。吴广达出事后,七年前的事情又被翻出来,不知谁打听到她就是当年那个道士,街头巷尾正是人人等着看热闹的时候,夏修言此时出现在这儿,倒是更有些耐人寻味了。

“你怎么不带他去二楼茶室等我?”秋欣然有些头疼。

“哎呀,我忘了!”何秀儿悄悄瞥了眼身后的男子,眼几分羞怯,“我一想这可能是定北侯,简直不敢上去和他说话。”

眼见着大堂里人人交头接耳地看过来,目光里满是掩不住的探究。秋欣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也不敢当众点破他身份,客气道:“您这次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夏修言坐在桌边看了她一会儿,慢悠悠地说:“我有样东西似乎还在道长这里。”

秋欣然一愣,想起他给自己的令牌,确实还没来得及还给他,不由松一口气:“原来如此,是我的疏漏,还劳您特意来这儿走一趟。”

夏修言施施然起身,振一下衣摆,淡淡道:“无妨,正好顺道算个卦。”

秋欣然又是一愣,等他走到自己身侧,竟不由自主地侧开身给他让出道来:“侯爷这是……想算什么?”

夏修言睨她一眼:“不如算个姻缘。”

二楼的茶室开着窗,今日“一卦不错”的幡子却未挂出去。

夏修言在茶室转了一圈,最后负手站在窗前,朝着外头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秋欣然替他倒了杯水,坐下时他伸手摸了下杯沿,似乎察觉了是过夜的冷茶,又将手收了回来。秋欣然厚着脸皮假意装作没有发现他的嫌弃,倒是高旸见状,上前端过茶具下楼换水去了,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秋欣然从屋里取了夏修言的令牌交到他手,感觉像是卸下什么包袱似的,长松口气:“总算是物归原主,幸不辱命。”

夏修言随手接过,见她这样觉得好笑:“我都不怕你偷偷带着我的令牌跑了,你怕什么?”

“侯爷说笑了。”秋欣然干笑两声,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似乎有什么心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问道,“侯爷找我可还是别的事情?”她实在不大敢相信,夏修言当真是来找她算姻缘的。

果然夏修言随手把玩着手的令牌,起了个头:“听说你病了?”

大祭礼后大约是因为心绷着的那根弦忽然松懈下来,加上正是春夏之交,气候变幻无常,她近来确实有些咳嗽,但不知夏修言是从哪里知道的。秋欣然诧异片刻,于是回答道:“前几日有些伤风,这会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有劳侯爷挂念。”

夏修言听了点点头,心不在焉似的,又随口问:“怎么病的?”

怎么病的?还能是怎么病的?秋欣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他今天怪怪,忍不住玩笑道:“总不是侯爷将病气过给我的。”

她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伏蛟山清晨水潭边的记忆又浮现在眼前,一时间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望着眼前也明显怔忪住的人,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是说……侯爷的病应当大好了,不必担心再将病气过给我……”

话没说完,秋欣然已经感觉眼前一黑,内心顿时一片绝望,从没觉得自己这样笨嘴拙舌过。这莫非就是在马车上占贺便宜的代价?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若是可以,她愿意回去叫贺一声爷爷来弥补这个过错。

正这样想,忽然听窗边的男子低笑一声,他耳廓藏在黑发后隐隐有些可疑地发红,半晌才听他垂着眼道:“你想得美。”

第75章 宜澄清 她希望他每一箭都不迟疑,每一……

秋欣然噎了一下, 瞪着桌边的男子,谁想得美?她想什么了?

“侯爷到底干什么来了?”她没好气地问道,方才那点子恭敬谦和完全抛在了脑后。

夏修言没计较她这点无礼, 他今日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手指无所适从地在桌面上打转, 清咳一声,转而说起其他事情:“十日后, 我要离京回琓州去。”他看过来, 停顿片刻,简明扼要地说:“你收拾一下, 准备同我一道走。”

秋欣然怔住了,她一边心想:还有这种天从人愿的好事?夏修言是什么菩萨下凡突然发了这种好心?一边谨慎道:“侯爷是何用意?”

夏修言看她一眼,似乎为她没有直接拒绝而心稍稍一定, 于是又轻飘飘地反问道:“你我都清楚李晗台的死是怎么回事, 你以为你还能留在长安?”

这话说的不错,但秋欣然还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就为了这个?”

夏修言转开眼:“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对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于是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大祭礼那天, 韦镒挟持圣上时, 你为何突然出声喊我?”

当时她那一声“侯爷”,很容易暴露他的位置,又会叫韦镒警觉, 若不是夏修言当机立断随即射出一箭, 情势只会更加危急。

秋欣然一愣, 没想到他乍然间提起这个,竟磕巴一下:“因为、因为当时我太过慌张,才会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