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十日春 阿酤 2187 字 7个月前

后来她稍大了些,父亲就将她送去了云家的学堂,跟着云家小姐云照一块儿,同那些世家公子们一道上学读书。

再后来,她听说了东郡苍南山的盛名,闹着吵着要去苍南山求学。苍南山路远,父亲起初也是不同意,后来实在拗不过她天天提,时时提,只能亲自备了东西,送她去了苍南山。

从瑞安四十九年到和兴元年,整整七年,她只年节的时候回京,呆上十天半个月的,又得走。

往来路途奔波,父亲每年都有劝她留下,她却越来越不肯留下。东郡苍南山上学到的许多东西,都是盛都学堂不可能教的,她喜欢那样自由的气息,喜欢那群自己早已熟悉的师兄师妹,喜欢那里的一切一切。

可如今已是和兴三年,距离父亲去世,已经两年了。

荣呈因进了祠堂,里头的香火烧的依旧旺盛,只是比起从前,那个时常叫她来祠堂罚跪的人,如今却变成了眼前一块冷冰冰的牌位。

她再也没有父亲了。

第六章

荣家的爵位是打大晏立朝起就世袭下来的,是第一任荣安侯跟在太祖身边打天下打来的,传到荣呈因她爹荣老侯爷这一辈的时候,已是第五代。

虽说当时的荣安侯府已大不如立朝伊始时的气势,但在荣老侯爷的一力支撑下,也是稳在五侯之列,威风赫赫。

荣呈因人刚醒来,也不知现在的侯府在荣呈玉袭爵后成了如何局面,但随便想想也知道,他那般的吊儿郎当,高不成低不就,家祖业虽不至于败光,却恐也难有进益。

至少目前,荣呈因知道,他是没什么造化的。不然,皇后也不会看了他们荣家好拿捏,在她人刚醒来,魂都还未定的情况下便要将她送往东郡。

若是父亲还在,皇后就算是再想把她送过去,也不会如此急不可待,连一日的缓冲都等不得了。父亲那般疼爱她,定然是会为她争上一争的。

怎么,荆家舍不得远嫁女儿,便要他们荣家舍得吗?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凭什么他们荣家就要妥协?

荣呈因强抹掉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倔强地看着父亲的牌位。

没有人,再没有人会在皇上皇后面前为她说这样的话了。

大姐姐二哥哥虽然也都疼她,可他们既没有父亲那样的气势,又有着自己许多的顾虑,为她去抗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爹爹……”她始终是没有忍住,哽咽着喊了一声。

从前跟在父亲身边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她面前闪过,毫不避讳地带她在身边教导自己的学生,送她去云家的学堂,送她去苍南山的书院……

一桩桩一件件,不断奔腾在荣呈因的脑海,逐渐脱缰。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再也收不住。

寂静祠堂里,荣呈因闭眼狠狠大哭了一场,纯白衣襟染了点点泪痕,像她儿时顽皮沾上的污渍,只是再无人在意去替她擦拭。

她自己一把胡了整张脸,挣扎着跪直在蒲团上,跪直在自己父亲面前。

“爹爹,你会保佑我的对吗?”她喃喃地念着,目光注视着那块位居正的牌位,深深磕了个头。

一年多前,她就是在这里昏迷的。苍南山路远,等消息传到,她匆匆忙忙赶回来之时,父亲的棺椁已入土为安,唯余灵泉寺后的坟墓和家祠堂的牌位能叫她相见。

可她不争气,在踏进家祠堂,见到父亲牌位的那一刻,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一倒下,就是近两年。

两年,足以叫物是人非,欲语泪流。

她缓缓直起身子,想起从前的那些是是非非,眸逐渐多了几分坚定。

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醒过来,那就是在给她机会去报仇。父亲突然的离世,自己忽然的昏迷,陶珏的神出鬼没,苍南山书院背后藏着的真相,从此刻开始,她要一个一个,全都查清楚。

“爹爹,您一定要保佑我。”

她看着父亲的牌位,再一次虔诚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