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位二婶说,那是个官家的大公子,祖上曾是状元,如今父亲还在朝里当差,官比傅老爷大两级,倒是门当户对。

傅夫人还嫌不热闹似的添油加醋:“明天,就让你二婶娘带着你,去瞧瞧那孩子。”

现下里,朝风开放。适龄男女婚配时,可经由父母允许提前见一面。女子佩戴兜帽,男子行动不能逾越规矩。

婶娘又说了好半天的话,才从府上离开。

傅宝仪很不高兴。她幽怨道:“娘,您是嫌弃我吗?怎么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连婶娘来都不和我商量。”

仆人点了灯,绿芝撩起帘子,笑着接话:“夫人是为您好呀。您一去王府,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夫人又想您,眼看着家室好,为人周正的公子都被挑走了,夫人能不着急么?夫人愁的都偷偷抹眼泪。”

“绿芝,胡闹。”傅夫人故作不悦,缓了缓:“先吃饭罢。”

傅宝仪看向母亲。灯光下,母亲的黑发里藏着几根白发,眼角的细纹仿佛又多了。

她满腔怨言猝然消失不见。

是啊,母亲老了。她也不能总是像孩童一样,她已经长大了。父亲母亲唯一的牵挂,便是她和柒姐儿。她要为母亲分忧,不再叫她担心。

傅宝仪钻进傅夫人的柔软怀抱,微微湿了眼眶。

第二日,傅二婶早早过来,催促她与男子见一面。

傅宝仪穿上周正的衣衫,戴上厚实的兜帽。外人看,根本看不见她的脸。

男子已经在亭子里等着。宝仪远远看去,那人坐的脊背笔直,蓝袍净靴,长相周正。

傅宝仪撩开帘子,坐到男子对面。

男子抹了抹额角的汗。他有些紧张,深呼吸着,脸侧微红。

第18章 她无所谓

—亭子在一处街角桥边,微风吹拂,垂柳微动。

傅婶娘给两个人倒了茶,乐乐呵呵的说:“你们两个说会儿话,我这老婆子就不在此处碍事了。”

那男子额头冒汗不断,说自己姓刘唤垣,是被家里亲人催促来的。他坐在对面显得十分局促紧张,面对宝仪,就好像面对一只吃人兽。

傅宝仪微笑着:“你不必拘谨,我们只是说会儿话,不碍事的。”

微风拂来,正好撩起宝仪兜帽一角,露出一截雪白下巴,唇瓣饱满嫣红。

刘垣看呆了眼,直觉色授魂与,呆呆点头。

其实他是见过她的。他读书时,她是夫子身边的助读。周围同学都议论女子美貌,可他偏偏被她一身才华所吸引。他有幸目睹过宝仪讲台布经,那周身从容气魄,要比男子更惹人注目,若她是男儿身,定会考取比他还要高的功名。

刘垣人老实,抹了抹额头的汗,努力放轻松自己的心情。

父亲说,媒婆子牵线的那一头是傅家,他原本还不相信,觉得她根本不会来。可她竟然真的来了,实在出于他意料,也令他欣喜若狂。

这样想着,刘垣开口:“早就听过姑娘讲学…很有一套…小生极为佩服。尤其是《朱貢》那一节的议事…姑娘简直把朱先生给讲活了…”

男子有些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手紧紧抓着衣袍。但他没什么坏心,至少他的眼神是清澈透亮的,虽然有几分笨拙。傅宝仪会看人的眼神,来分辨这个人的为人如何。她笑着:“公子过誉了。我讲的还尚浅薄,不及夫子十分之三。”

“怎会?姑娘实在是谦逊。”刘垣道:“朱貢遗迹共有十本,其八册都因各种理由遗失了…若有机会,真想一睹全本尊容。”

傅宝仪静静听着,发现刘垣心悦书至极。每每说道论,眼里炯炯有神,可回到现实生活与她对话,就又结结巴巴了。

亭角燃香烧到一半,烟雾细细。

媒婆掩着帕子一扭一扭走进来:“刘哥儿和姑娘也是投缘,都说了这么久了!倒显得我是多出来的那个人。时候不早了!我得带着我家仪姐儿回去了。刘哥儿你若是满意,就回家去,三媒六聘,迎仪姐儿上门去。到那时候再谈天说地,谈到天荒地老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