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清楚。大烨建朝才五年之久,根基不稳。有前朝遗臣谋反是迟早的事。若不是有沈渊庭这一枚定心丸,恐怕他现在处境不好收场。

皇帝名义上是沈渊庭的姐夫,他出身不高,入赘于沈家。

当初平胡狄之乱,是沈渊庭力挽狂澜。少年郎年少轻狂,鲜衣怒马,以一当十,救他出来。

皇帝当初觉得,他哪里都比不上这个小舅子,他本想推举沈渊庭做九五之尊。

可沈渊庭拒道:“姐夫不仅有派兵布阵之谋,也有仁慈博爱之心。渊庭难及,无法从命。”

少年一身黑衣,眉眼锐利,在清冷月光下犹如刀锋。

他就这样,把天下让了出去。

皇帝又虚弱咳嗽几声,命太监把地上的折子捡起来。

他道:“一会儿去皇后那里看看。你姐一直念叨你。反臣之事,朕再三思决定。”

沈渊庭后退半步:“谢陛下。”

皇帝叫住他,露出了个笑容:“你身上伤若是不好,就从宫里带御医回去。这几个医术好的,随你挑选。”

沈渊庭沉声:“是。”

凤仪宫,皇后正在摆弄个新物件—从波斯国进贡而来的石英钟。这表每走一步,就嘀嗒响一声,上面还沾满了宝石。

皇后心里很舒畅。她今天下午得到了消息,说是叛党全都查出来了。不仅查出来了,甚至连傅宝仪的父亲傅谢园也牵扯了进去。

这倒不至于让皇后高兴。她高兴的是,傅宝仪那姑娘一定会前来求她。

但求人,一定得付出点什么代价。

皇后眯了眯眼,脱下漂亮的长指甲,看向她那正人君子的弟弟。

她正色道:“傅姑娘的父亲被查出来勾结乱党,这事你知道罢?既然她在你府上当差,她父亲的事就交给你来管。要杀还是要留,随你。”

沈渊庭神色淡然,说是。

皇后都烦了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活生生不想个年轻人,反倒像个出家几十年的穷僧。她怎么有个这样子的弟弟?得点给他娶个家里干净的,能收的住心的女人。叫他把这层正人君子的皮给脱下来!

皇后挥手:“本宫乏了,你先回去罢。”

傅宝仪一直等到月朗星稀。她心里惴惴不安,静心听府里的动静。终于,夜已黑透,有婆子高声喊:“侯爷归!”

傅夫人已经哭累了,趴在塌子上睡着。宝柒还小,一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依偎在母亲身旁睡着。

傅宝仪坐于铜镜前,描眉,点唇脂。

镜里女子身形纤细,双眼微红,仿若风折。

没有人能帮助她。

傅宝仪一直不清楚,她和沈渊庭的关系到底以什么来形容。

但她知道,他一向是不喜欢她。

从见得第一眼就知道了。

但傅宝仪心里有微弱的期许。她希望沈渊庭能够信任她,给她一个机会去查清楚父亲的信件到底从何处来。若是能在牢里见父亲一眼,就再好不过了。

但傅宝仪又很担心。

担心她连跪在门前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