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没什么。”萧战庭头也没抬,只闷闷地望着手里那盏酒。

“哎,这些年他们跟着我,无知无识,眼皮子浅,也没什么见识,上不了台面,可是这也怪不得他们,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娘的吧。如今若是他们有什么不对的,你好歹给我说说,我自会去教训下他们。孩子们心里敬重你,唯恐惹你不,都在那里忐忑了半响呢。”

“我并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他抬起头,望向萧杏花。

萧杏花顿时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的乌云遮住了月牙儿,以至于她眼花了,这么乍一看过去,竟觉得萧战庭那双眼里泛着红。

第8章

“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苦笑一声,低哑地喃道:“其实都怪我,是我不好。”

他的语气带着浓重的悲凉。

萧杏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便觉得怪怪的,她连忙笑着说:

“你别这样,怎么会怪你呢,若不是恰好碰到了你,牛蛋的命怕是都保不住了呢!”

然而萧杏花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一茬,萧战庭顿时发出一声饱含嘲讽的冷笑,之后便狠狠地将刚才那盏酒一饮而尽。

“哦……”这是演哪一出,萧杏花实在是看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得罪了他?还是说他想起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说——萧杏花想到那宝仪公主,顿时后背一阵发冷。

难道说,他今日这么失落,是因为那宝仪公主生气了?

是了,自己和儿女们一出现,还不知道宝仪公主的事儿最后会如何处置呢!

“那个,那个宝仪公主……”萧杏花期期艾艾地想开口试探。

“婚事,我会奏明皇上退了。”萧战庭直截了当地说。

“这……这可真是……”萧杏花听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过看着萧战庭那满目凄凉的样子,又不好表露出来,只好长叹一声,假模假样地道:“其实我早说过,我原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小性儿,老话说得好,舡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你若真能纳个这样门第的,也能有个人帮衬着我些,真是巴不得呢。所以昨日里我才说,过去把公主追过来,和她好声好气地说说,实在不行,让她做大,我做小就是了。这可是皇家的金枝玉叶的,又是皇上金口玉言,怎么也不该退婚啊!你说这……要不然我现在去找她……”

说着她作势就要起身。

本来这个时候,她是想着萧战庭过来拦一拦的。

可是谁知道,萧战庭却只侧首望着她,屁股竟然是连都不动一下。

她这要走的架势顿时卡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

最后没办法,她只好干笑了声:“你要是喜欢,我就真去找了?”

月光之下,看不太清楚面目的冷硬男人在盯着她看,那眼神是自打他们重逢后再也没有的认真。

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十五年的光阴,去审视她,打量她,看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又变成了什么样的性情。

十五年的时间,把原本最亲近的两个人变得疏远客气,初见面时竟都是防备,狐疑,算计……

他无声地盯着她看,一点点地在这个沾染了许多市井气的女人身上去寻找曾经他熟悉的那个人儿。

她就那么在他的目光慢慢收起了笑,变得无措起来,变得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放在哪里。

她不自在地笑了下:“这,这是怎么了?”

萧战庭终于收回了目光,抬手,轻轻一扯,示意她坐下。

“说说我娘临终前的事吧。”那男人没再看她,径自盯着小院的青石板,这么说道。

“娘……娘她……是得了病走的,那病村里许多人得了,来得,很就不行了,临走前她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孩子们,那个时候孩子还小呢,她都没能闭上眼儿。她没了后,我就把她安葬在大隗继山下了,就是咱们开得那块荒地旁边,有个坟包。”她借坡下驴,赶紧坐下,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