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面前人的反应让纪旻叙有些哭笑不得,慌慌张张的,从书经堂追了他一路,到这宫门口,就问了几句,与公主相关的话。

可正是这样超于礼度之外的举止,才让人觉得她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不是那个过分刻板守旧的所谓大家闺秀。

其实,从江舒宁的话里,他大概能猜到她为何过来,又为何问了这些毫无头绪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面前的人似乎还毫无察觉。

“可我有些话要与江小姐你说。”

闻言,江舒宁站正身来,缓而重的点头,“您说吧,我听着。”

“江小姐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抄书?”

“不知道,但纪大人是师长,我应该听从师训,不知原因,也并没有关系。”

“江小姐平常如何写‘厚’字?”观她并无太大反应,纪旻叙耐心接着说到,“公主写‘厚’字,上下间隔极开,害怕笔画相容,难以区分,可她这篇水性论的,厚德载物中的厚字,写的很好,字体匀称笔画间隔得当,与她往日完全不同。”

“且这厚字,我有些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江舒宁心里咯噔一下,双眼不自觉睁大,她声音带着些强装的镇定,“纪大人,在哪里见过?”

“一部香客誊写的佛经上。”

第19章 包庇

“一部佛经?”

“恩,江小姐应该知道我之前在宝华寺暂住过的,平常闲暇时候会帮忙整理佛经,我记得誊写那本佛经的香客,姓林。”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江舒宁顿时神思清明。

三月前那次在宝华寺上香,她陪母亲一起手抄了二十八品法华经,就供奉在宝华寺的诵堂。

而这个‘厚’字,她在佛经上写过,不止一次。

可,她并不知道公主的‘厚’和平常风格相差甚大,她没有见过公主亲手所写的‘厚’,想着这个字普通,于是下意识便用了自己的写法。

她的一个疏忽粗心,就让人发现了端倪。

江舒宁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灰白的砖块,手指拢在袖中紧紧捏着。

还是她自视太高,纪大人已经知道。

她进宫中做公主伴读,原本应处处仔细,谨小慎微,可才第一天上课,她就犯了这样大的错。

江舒宁的反应,纪旻叙都看在眼里。

“江小姐要知道教导公主读书的并不只有我一人,”见她稍稍抬头,他才接着开口,“陈学士同样也是公主的老师,他学识渊博饱读古今典籍,曾参与编修庆历大典,大典内容包罗万象,说陈学士一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绝不为过,不只是陈学士,苏州有名的大儒秋先生,帝师苏太师,他们都会教导公主学习,且才学,要远超我这小小的翰林编修。”

纪旻叙说到这里方才停下,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江舒宁就安静的站在那,一声不吭,可面上却全然不是这样。那双盈盈的杏眼水雾迷蒙,眼尾还泛着红,流珠似溢出来的泪点儿沾湿了眼睫,连带着睫羽颤颤的抖着,偏还紧紧咬着下唇,粉白的唇被咬的起了一条血线,要再用力几分牙齿便擦破皮了。

像是受了斥责,强忍着委屈。

可他明明没有说什么的。

纪旻叙轻叹了声,“袖口可都要揉皱了,江小姐素来仪态端正,现在便一点都不注意了么?”

温和的声音唤回了江舒宁的神思,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情绪时肩膀却忍不住抖了抖,缓缓吐出浊气,随后她伸手将袖口抚平。

江舒宁从袖中掏出锦帕拭了拭眼角,再抬头时已经面色如常,“纪大人见谅,方才是舒宁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