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但说无妨。”

众人更怪了,到底长公主说了什么话,叫御史不敢直言。

御史先拜了一下,随后当着一众,道,“长公主说,039如果我做了皇帝,头一件事就是取消御史台这个地方。整日嚼舌根,实在无用。” 他说完,跪了下去道,“臣所言为真。断断不会有假。”

先帝在的时候,永阳长公主很是受宠,有的人也的确听先帝说过,如果永阳是为男子身,那就更好了。长公主街头的一句话,如此大胆,众人听了皆倒吸一口气。

人一瞬间的想法很简单。不知情的人,大概就会自以为是地猜测出来,长公主想做女皇帝,以色/诱惑当朝权大的宰相,拉拢势力。

“这……长公主做够了,想当皇帝吗……”

“到时候,那宰相不就成了皇夫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今日是宰相,明日是不是就轮到兵部尚书,还是哪位寺卿了?三省六部是不是都要……”

房相如耳朵里灌入这些越发不堪的话,气得双手发抖,谁能想到他和她当日驱车回宫的路上,这样一句戏言都能被御史台拿走做章去!

再听听那些人说的话,简直妄为朝臣……长公主清白,就这么被他们泼了一碗又一碗的墨。他感到自己仿佛替代了她,站在了这些舆论的心,四下里都是乱言乱语……上辈子她的遭遇,仿佛历历在目似的。

宰相紧握着手,慢慢拂袖站起身来,冷笑一声,眯着眼诧异道,“怪。你身为御史,如何到现在才将此事说出来。看起来,国公比陛下还要更清楚,怎么,何时起,御史台竟成了国公的部下了?”

这倒也是。皇帝知道的比国公还晚,可见这御史已经被国公收为己用了。

御史果然变了脸色,战战兢兢地看了眼国公,随后低头道,“陛下明鉴。微臣只是觉得事关紧要,更何况臣也听闻长公主与宰相行为过密,为了谨慎起见,不打草惊蛇,想着查明后,再上禀天听。”

宰相威严一视,哂笑道,“那御史可查到什么了?除了这么一句话,可有旁的证据?”

御史被问得有点懵了,他所知道的大部分,其实都是长公主多次私会宰相这种事,于是直接就猜想到了那一步,可若说旁的实打实的证据……御史心虚地眨了眨眼,低声道,“臣以为,那样早的时间里,公主如何能与宰相一同出现?由此可推测,定是彻夜秉烛夜谈,到了清晨才结束。长公主在宫外,而宰相又位极人臣,难免令人怀疑……”

“本相问你,可有旁的证据!” 房相如高声盖了过去,横眉冷眼地盯着他,问,“是兵马?是信件?或是其他门客?光光收买一个臣,是不足够039做皇帝039的吧?”

御史沉默一阵, “目前……还没有其他……可是长公主的确说……”

“那是你大胆!”

房相忽然厉声打断他的话,那余音在大殿之上回荡着,一下子叫御史浑身一震,也叫垂帘后的英娘打了个激灵,更让满朝武都吓了一跳。

没人见过一向喜怒不显色的宰相居然会有那么大的脾气……

就连窦楦都颇为意外,目瞪口呆地立在那,一扫方才替好友焦急的心,只剩下了怔惊。

风自殿外涌了进来,仿佛是从护城河上刮来的似的,夹在着秋日那种入骨如心的凉,叫人忍不住在袖子下握了握手。

烛火明灭跳动,宰相冷冷笑了一声,挑了下眉,一只手负着站在御史旁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呵斥道,“你一小小言官,仗着陛下赋予你的权力,如此混淆是非、指鹿为马。你既然毫无根据,凭什么在朝堂之上言辞凿凿的污衊长公主,又凭什么妄自推测长公主有称帝之心?你身为御史,本应下监众臣,上禀天听,是谁更改了你的职责,叫你先将一切事务告之国公而先于陛下?又是谁给你的胆量,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如此狂妄自大,不过一句街头戏言,就可说出这等忤逆之事。如果一句戏言就可以当真的话,那本相也可以猜测,是你,成了国公的爪牙,监听朝野上下甚至是陛下,将一切消息先告之于国公;也是你,有不臣之心,身为御史,却罔顾国法,不分黑白,欲意谋反!”

御史被说得呆住了,差点当场晕过去,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赶紧扑通一声拜了下去,伏地颤声喊冤叫屈,“陛下明鉴啊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房相如冷哼一声,垂眸看着他,拂袖震怒,“此等平庸无能之辈,捕风捉影,扰乱朝纲,仗着圣人信任,为非作歹,黑言诳语。你冤枉?呵,不知多少无辜朝臣会被你一句胡乱推测所害,简直恬不知耻,阴险至极!大华泱泱河山……若多是你这等言辞奸佞,心术不正之人,朝堂早就溃于蚁穴!”

御史台的人一向习惯闻风奏事,说是监察弹劾,其实不过是偷听后上奏,以获取皇帝信任。有不少人在御史的嘴里遭了殃,都暗自恨的牙根痒痒,可只能敢怒不敢言,毕竟那是皇帝的耳目,若是得罪了,还不知道会被039弹劾039成什么样。

今日宰相在朝堂上痛斥一番,在场众臣居然觉得解气爽了不少,皆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偷偷叫好。

只见那御史满头大汗,面色颓然不堪地瘫跪在那,连头都不敢抬了,没一会儿,竟痛哭流涕起来,嚎道,“陛下,微臣冤枉!微臣怎么胆敢谋反……是国公让微臣监视宰相的……让微臣务必将看到的听到的一一告之,微臣没有办法啊,陛下恕罪………”

“你!你这个混账——” 国公气急败坏,万万没想到这言官是个软骨头,被房相如一通说,就这样招了。

李睿脸色阴沉下来,变得很不好看。皇帝最厌恶权大之人,可更忌惮旁人窥视自己。虽然这言官只是盯着宰相的,可难免会怀疑,是不是也有背叛者,那样盯着自己。

房相如嘲弄地凝视着长孙新亭的脸,不以为然道,“国公。本相本不想在这大殿之上说的,可你非要逼得本相走到这个地步,本相也不得不说了。”

长孙新亭勉强抬了抬嘴角,脸色有些虚色,还是强硬着立在那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