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谋也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他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部分失控是因为直视了那条长着人脸的鱼,但他不太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比如把曲衔青和他自己分到一起去,这并不是分组的最优解。
曲衔青眉目低垂,安静而又专注地寻找着周围范围内可能存在的密道入口,赵谋盯了她两秒,眯起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被他自己撕碎到看不出原样的衣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异教徒”和“模特”之间,应该是有着某种关联的。
虽说每个人在开场都可以掩饰自己的身份,但他们小队是在进场前就互相知晓身份的,所以,当他正式出现在岛上成为了异教徒之后,明知道曲衔青的模特身份,这个认知会对他的行为产生一定的偏向影响,在看过人脸鱼之后,这种潜意识就被放大了。
作为平时的能力就在和命运、时间较劲的人,他对自己心灵上的变化会非常的敏锐,所以才会绕过一堆干扰项,直接察觉到了问题的中心。
他一边探查着两侧的环境,一边缓缓接近了曲衔青,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虞幸和赵一酒正以一种有些怪异的眼神朝他走来,除此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于是他放心的叫住曲衔青:“你等等,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腰后面吗?”
“腰后?”曲衔青眉头一挑,略微有些诧异,但听到赵某冷静而又清醒的语气之后,她选择了信任队友,“可以,你看吧。”
赵谋将一只手伸向曲衔青的腰,这里被曲衔青的长裙牢牢掩盖住,没有出现一丁点破损,但就在腰部面料的上面一点便是一个非常大的破洞,露出了曲衔青白皙的后背皮肤。
他顺着那个破洞将衣料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就想冥冥中早就有一种声音告诉过他一样,他果然在曲衔青的腰后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像是某种图腾。
而他的手心上,其实也有这么一个略微有些不一样的图腾,一路上他都掩饰得非常小心,没有将手心给别人看过。
“果然有关联,如果死寂岛上的NPC会分成不同势力,我和你应该属于同一个势力。”赵谋对比了一下后,笃定道,“系统当时只告诉我们,我们不会因为身份问题强制对立,但没有说过身份不会让我们在死寂岛上亲疏有别,我早就想过了,这应该是一条隐藏规则,现在有了你的印证,我倒是确定不少。”
“原来如此。”曲衔青嘴角一勾,“在被影响的状态下,你还是这么冷静,这点非常难得。”
赵谋笑了笑,推推眼镜,隐晦而戏谑地看了一眼明显误会了什么,所以目光不对劲的虞幸和亲弟弟:“排除干扰,坚守本心,也是推演者的必修项之一,相比于我,你的克制无疑更加完美,我都看了你半天也没有发现你有什么异常。”
“不是克制完美,而是本来就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体情况,这幅皮相能接受到的干扰很少,那条鱼没能给我留下什么。”曲衔青没解释太多,但是显然,即便祭品被暂时封住,她的身体和灵魂仍然处于一个分割的状态,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邪异恩典和虞幸那不知名的祭品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被封住的时候还可以产生一定效果的那种。
“对了,你看好了吗?”曲衔青发现赵谋的手指依然勾着她后面的衣服。
“算是看好了吧。你之后进入建筑的时候可以用镜子自己观察一下,你这后面的皮肤……好像有裂痕。”赵谋说这话时,语气没有刚才那么肯定,因为他也不是很想触碰曲衔青的后腰,这显得他不太绅士,但从他的肉眼来看,就在曲衔青后腰的图腾下面,又一个方块裂痕。
她的皮肤像是有一个“壳子缝隙”一样,仿佛能从这里被打开,在看到裂痕的一瞬间,曲衔青在赵谋心中的形象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个类人的模特人偶,即便知道这应该是身份问题,但这感觉依旧令他毛骨悚然,像是瞬间产生了恐怖谷效应。
“……还有这种事。”曲衔青的脑袋动了动,清秀的面庞诡异地显得有些无端的艳丽,“醒来之后我没有感觉到身体上有任何的不舒服和不一样,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谢了。”
“不客气。”赵谋松手,此时,虞幸和赵一酒也来到了近前。
“干什么呢?”虞幸目光有点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赵一酒也一言不发。
赵谋太阳穴一突突,刚才他还觉得有点戏谑地想看这两人到底对他误会有多深,但一看这两个这认真的样子,他就感到一阵心梗:“……看你们两个这眼神,是不是对你们的副队长有点太不信任了?”
“赵谋发现了线索。”曲衔青瞄了一眼这两人的状态,眉头轻蹙,“反倒是你们,好像不太对劲。”
赵一酒问:“什么线索?”
“……”不知道为什么,曲衔青对上了虞幸的目光,然后隐约接收到了一种暗示——不要说出线索。
这是她和虞幸之间独有的默契。
虞幸懒洋洋靠在一棵扭曲而倾斜的枯树上,和从前一样,到哪儿都跟没骨头似的,他的语气中透着点似笑非笑,对曲衔青道:“是不太对劲,酒哥说我受到的影响是降智,我觉得他说的太对了,这不,他跟我说了一些别人的异常,包括赵谋和你分到一组是图谋不轨,我这不就信了吗。”
赵一酒一怔,看着虞幸。
虞幸这话说的太不对劲了,他现在哪里还有和他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明显被降了智的突兀感,相反,这种语气一听就像是憋着什么坏心思,而听完了虞幸的话,赵一酒有些茫然的发现这坏心思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赵谋脑子转得很快,他察觉到虞幸的态度之后,眸底染上一层阴冷:“你是说我弟哪里不对?”
赵一酒:“我没有……”
“话比以前多太多了,积极性异常,”虞幸打断赵一酒的话,“观察力还能解释的过去,但跟我说温青槐和荒白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秀恩爱,这就离了大谱了。”
“就算在进推演之前看过这两人的资料,但酒哥一不会知道他们正在谈恋爱,二不会清楚这两人谈恋爱本该有的状态,别说酒哥不知道,就连我也不可能知道。”
赵谋眨眼间,曲衔青已经出手扣住了赵一酒的脖子,她找的角度很好,正是周围几棵树带来的视觉死角,别人不会察觉到他们在做什么。
赵一酒面色冷凝,下意识想反抗,但意识到了些什么之后,放弃了抵抗,任由曲衔青压制住他。
“还有,刚才他跟我说他性格产生的改变是由于那只大鱼影响到了他体内的'他',但这更不可能,他的存在只会让酒哥拥有更大的优势,同一体系,应该更加了解才对,怎么会反而放大影响呢?”虞幸双臂环胸,摆明了要看好戏,他歪歪头,对被扣着脖子却没反抗的赵一酒说,“我在走过来的路上就发现你不对了,你的走姿没有任何破绽,但眼神和赵一酒不一样。”
“所以我存了试探一下你的念头,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现,你以为我听到绯镜的声音后才察觉到别人的问题,事实上,是在你告诉我别人的所有问题之后,我反而察觉到了你。”
虞幸:“再说了,酒哥在外界都能抵抗那么多年,到这里来反而毫无抵抗地接受这些影响,你当他是吃素的啊~”
“……”赵一酒没说话,但是眉头越皱越紧。
赵谋站在曲衔青身侧,语气已经十分不善:“我大意了啊。一路上只觉得和曲衔青之间有一种冥冥的联系,关注点偏了。我弟呢?你是什么?”
赵一酒终于听完了突如其来的控诉,他思索了一下,发现这些控诉竟然都可以成立。
虞幸实际上并没有受影响,或者说被影响的方面并不是智力,所以他的表现就被虞幸抓到了破绽,但……
如果他不是赵一酒,他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