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宣大禹目光阴鹜地在王治水身上打量着,久久才开口问:“你到底叫什么?”

“王治水啊!”

“扯淡!”宣大禹怒道,“那天我让我局子里的朋友查了,档案里压根就没你这个人!”

“我压根就没落户!”

宣大禹问:“你老家是哪的?”

王治水嘴唇蠕动两下,说:“山东的。”

“北漂?”

王治水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在鼻孔和嘴角压抑地漫出,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吊儿郎当了。

“我姐是被水淹死的,所以我才取名叫王治水。我小时候爸妈就离婚了,我妈改嫁,我爸变卖家里所有的房产跑了,我和我奶奶一起生活。我的童年基本都是在嘲笑中长大的,每次都是拖欠学费什么的。受不了同学总拿那种眼光看我,我初中就退学了,13岁在饭店端盘子,一个月240块钱。”

“后来我奶奶没了,我大爷和我爸有过节,没人收留我,我就来北京了。漂了七八年,居无定所,今天火车站,明天医院大厅。我卖过苦力,在一家食品厂上班,生产猪头肉的,你见过用斧头硬把猪砍成两半么?过年的时候加班加得两天一宿不合眼,没有加班费,一个月就600多块钱。后来我就跑到城里了,没学历去哪应聘?只能干体力活,当民工当小贩,在动物园倒腾服装,挣点钱还不够让人骗的。”

“你碰到我的那天晚上,我兜里就剩下几十块钱,在酒吧勾搭人蹭酒喝,让人家给踢出来的。我没想到愣让你给背到家里了,你随便一掏就一千块钱,当时我就心动了。真的,你要是不挤兑我,我不至于偷你东西。我拿着那些脏钱就回老家了,买东西充阔,在亲戚面前臭显摆,你知道那些人夸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滋味么……”

王治水越说越动容,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拽住宣大禹的手臂,央求着:“哥,你把我送到看守所吧,我求求你了,我这日子真熬不下去了,活得根本不像个人。”

宣大禹冷冷回道:“想去自个儿去。”

说完狠狠捻灭烟头,起身走人了。

宣大禹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夏耀家。

夏耀也是刚赶回来,在距离家门口一百多米的地方停车了。

袁纵不动声色地盯着夏耀把自个的东西从储物箱里一点一点倒腾出来,眼看着就剩下一个耳机了,突然一股大力将夏耀拖至身前,黑幽幽的目光灼视着他。

夏耀剑眉拧起,大力推搡。

“别拽我,松手!”

袁纵在夏耀嘴上强吻了一口。

夏耀骂了一声,转过身的时候,脸上毫无怒意。

神采飞扬地走到家门口,才看到宣大禹那张隐忍不发的俊脸。

“诶……你……你怎么来了?”

宣大禹吼,“我特么今儿都来两趟了!”

“啊?……哦,你知道我这个人怕乱,我就想一个人出去散散心。”

宣大禹问:“刚才那个男的谁啊?”

“他啊?我雇的司机。”

“司机还能亲你?”

“亲我?”夏耀一副瞠目结舌、无法理解的表情,“他怎么可能亲我?你看错了吧?那是个男的,他亲我干嘛?他有毛病啊?”

宣大禹本来就没看清,加上夏耀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顿觉底气不足。况且哥们儿之间掰哧这个确实有点儿别扭,也没没再继续夏耀觉得过意不去,勾住宣大禹的肩膀说:“走走走,进屋待着去!”

“我不进去了。”宣大禹说:“我来这就为了跟你说件事,那个王治水我找着了。”

“找着了?从哪找着的?人呢?”

宣大禹把遇到王治水前前后后的经过和夏耀说了,以及王治水和他讲述的那些凄凉过往,也都一五一十地和夏耀讲了,以显示爷们儿的大度和包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