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取了胖侍卫的腿骨,用削铁如泥的长剑削成一把骨刀,用此去劈砍横在他轮椅前的、半掌高的门槛。
地上的尸体已经面目模糊,被毫不留情地翻搅、践踏,活生生的一个人,血几乎被放干了。墙壁上、地上、桌椅、床铺,视线所见,一片鲜红。
室内血腥气浓郁得几乎让人呼吸不过来,连眼前似乎都涌动着血雾。
那双沉静冷漠的眼打量着他,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而是大量、评价一只猎物的眼神。
他等待着他的动静,毫无惧意,只有深沉的叛逆与傲慢。
顾听霜浑身上下,无处不在告诉宁时亭一个事实:
如果要罚他,日后他也将成为这血海中的一个;如果不杀他,日后也会有别人将像这样死在他手里。
这是狼的秉性,狼的想法,他们睚眦必报,血债血偿。
“杀……杀人了!!!”
宁时亭身后,瘦高侍卫手里倒提着一只银白小狼,两腿抖如筛糠,差点要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刚刚追着银狼去了,好不容易把这个畜生打晕了带回来,准备晚上当着世子的面剥皮烤了吃,但是他只去了短短片刻时间,回来就看见了这等人间炼狱之景!
快要吓疯之前,他勉强找回了一丝神志——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清雅温润的年轻人,不是新嫁进来主事的宁公子,还会是谁?
瘦高个儿一下子就找到了主心骨,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拜道:“公……公子!世子他,世子他竟然——”
那个场面太过骇人,他一时间连如何详细描述都不知道,只是拼命磕头,怕得恨不得管宁时亭叫一声爷爷:“请,请公子做主,请公子做主!我兄弟他死得惨,没什么修为灵根,也只是下人,但他是……活生生的人呐!”
“公子请为我们做主!”
砰砰砰三个响头。
宁时亭转头看向屋内,淡淡地问道:“世子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今天没戴面纱,一身清雅常服,清清静静地站在了他面前。
昨夜红烛暗淡,层层叠叠的遮挡覆盖起来,也记得他那一双鲛人的眼睛。清透得好像能看进人心里去。
现在他逆光,亦看不清他的面容。
银白泛蓝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起来,干净漂亮得好像不惹一丝尘埃。
顾听霜唇边扯起一个冰冷的笑意:“……没有。”
瘦高侍卫跪爬过来,额头上已经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吃死了顾听霜这个孩子从来不屑于博人爱怜,更不屑于向这个刚入府的小后娘告状,打死他也不会说出真相,所以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开始颠倒黑白。
他条条陈说着“世子苛待下人”的罪状,希望宁时亭能够动动善心,最好能让他逃离这个鬼地方,调去后厨、账房之类油水多的地方管事。
据他所知,世子这个小后娘也不过十七岁。
鲛人一族,本来就性情温软。宁时亭平时待人接物、行走坐卧都是一副清淡温吞的样子,看起来更好说话。
他跪着,宁时亭站着,高瘦侍卫眼前也只有一片芬芳的衣角。
宁时亭微微俯身,视线和高瘦侍卫平齐:“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处置呢?”
鲛人的眼睛很神奇,初看是沉黑的,再仔细一看,又好像泛着一种有魔力的青色。光影流转,在暗处微微发亮,如同日光招摇的青琥珀。
这种美甚至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连呼吸都禁不住暂停了,怕惊散那眼底的清静。
“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