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模样朴实憨厚的男人上身穿着麻布的褂子露出□□的臂膀,黝黑的皮肤下肌肉结实,面上是下层贫民在生活中磨砺出的粗糙,看起来不是多么细心的人,但是却愿意记得妻子的生辰。

至于季闲珺为什么知道今日是某人生辰,看一眼被放在灶台旁边的草篓里不小心露出来的两个鸡蛋就知道了。

大城市里还算到处能见到的鸡蛋,在这种小城镇可是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回的荤腥。像是摊主这样的家境,会留下两个放在草篓里不动而不是拿出去贩卖,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做长寿面时压碗底制造惊喜用的。

他想这点,那个伪装成人家妻子的女人一定是不知道的

比如说像是官道这种由朝廷下命修整,地面整齐平坦,只允许当官人和战报通行的大路,一旁由人们无数次走过,踩出来的小道才是他们行走的地方。

当然,他们更乐意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力值钻深山老林,走些寻常人走不了的路。

但是有如此挑战心的狂人毕竟还是少数,事实证明,没有指南针的古代,要是功夫不过硬,野外生存经验不够丰富,贸贸然去挑战有着许多怪虫奇花生存的森林,那才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想也知道,所谓的名门正派出身的天之骄子,不会有亡命徒那份心性,想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被正主找上门之前,先被这么一群人拦下来。

楚留香递给原随云一道眼神,原随云回给他的目光则十分无奈。

原本按照他们的计划,楚留香和原随云应该是做出一副按兵不动的姿态于城外对峙,最好还在这之前表现出不和促进事态发展。然后还考虑到对方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性子,把诱饵,也就是茶楼里面唯一的活口,中年老板带到城外。由看似最和江湖事扯不上关系,也是他们之中最具有欺骗性外表的季闲珺看守。

依照原随云在此之前对那个杀手组织的了解,确定他们不可能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组织内消息,却又并非雇主的内部之人。

这点儿单看无一生还的黑衣人一众就能知晓。

他们的敌人,风格冷酷残忍,典型的杀手习性。

见不得光的风格太重,因此轻而易举的被原随云抓住突破口。

至于为什么要做出不和的姿态,呵,这不正是幕后之人想要的吗?

既然想看他们兵戎相见,那么不妨满足他!

只不过在诱使对方出现之前,他们先被另一伙人找上了,而且还是个对目前状况而言略微棘手的对象。

这一下子超出他们的算计,楚留香和原随云不停进行眼神交流,也不知何时这般心有灵犀。

楚留香:“你认识他们?”

原随云扯扯嘴角,不想说这群初出茅庐的“少侠”“小姐”们纠缠他好几天了,要不是自己没打算下死手,这群抱着肤浅正义,不是天高地厚,叫嚷着制裁蝙蝠公子的少侠们尸体早就凉在路边,被苍蝇野狗啃食。

仿佛从原随云脸上看出门道,楚留香眼神一瞬间变得幸灾乐祸和同情,接着在原随云瞪过去之前,低咳两声,再次以眼神传递想法。

楚留香:“这样下去不妙啊。”

原随云当然知道不妙,可……“你有办法解决?”

楚留香语塞,这又不是我惹的麻烦能怎么解决?

原随云笑笑,独属于两个人的交流仍在继续。

“也不一定啊,要是让这群人知晓名动天下的楚香帅在此,说不定就忘记区区原某了。”

楚留香:“……莫要玩笑。”

要真是那样,他会尴尬的恨不得逃回船上去。

就在这时,横空插来的一声惊呼打断这两个用眼神交流到几乎疯魔的人。

少年少女年纪不大,正是秀丽的好年华,女子四人,男子两人,分别拿着剑,穿着打扮虽然不是极富贵但也是干净整洁,是江湖中常见的侠客模样。

只不过四位女子中的一人忽然指着楚留香尖叫出声。

“你、你、你难道是大名鼎鼎的楚留香?”

购买比例30,防盗时间48小时,欢迎来捧场哟

也因有这般事迹在前,后面几次六界大战,各方势力不谋而合地默认敬天始境抽身在外,谁也不想惹这个开个玩笑就能搞得世界大乱的角色出来搅风搅雨。

黑到骨子里的某人当然分外满意这种避瘟神一样的待遇,开开心心地宅到天荒地老,直到被天外来物的系统破坏了多年的清净。

虽然严格说起来,季闲珺动智仅有这一次,但正因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甫一发力便是雷霆之势,才真正让观者胆寒不已。

他只此一次的出手不仅免下了后来多年的虚与委蛇,甚至使其他几个同一层次的高人也退避三舍,暗中将他定位成棘手难缠的角色,树立起了高深莫测的形象。

然而最最可怕的并非是敬天始境从此超然于六界之外的地位,而是敬天宗主出手时的无声无息。

要不是最后的结果摆在眼前,六界界主们谁能想到如此后果?

不过是一个玩笑,一个心照不宣用来划分早已规划好的利益的“博弈”,谁能想到中途会横生出此等波澜?

在他们焦头烂额之际,忙于猜忌其他老对手还顾不过来,又有谁会去未卜先知地想到,真正的赢家其实是这个对结果表现得最为漠不关心的敬天始境之主?

所幸季闲珺是个深知人心的君王,把控人性之变已然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自此之后再无动静的敬天始境也让其他世界之主们松了口气,巴不得他继续这样宅下去,并不约而同地在诸多琐碎之事上将他排除在外。

与之相反的则是利益上的分派,之后不管六界之争最后胜利的是谁,大家都会默契地给季闲珺的敬天始境留出一份就是了。

可以说用最少的动作,换来最佳的成果,由此足证他城府极深,手段奇诡。

现如今,这位在另一个位面人人闻之色变的角色却独自闲逛在这城镇之内,看似无所事事,偶尔还侧头倾听一下路人对随缘堂内发生的武林人械斗事件的评价。

仗着一张好脸引得街里街外的大姑娘小媳妇皆含羞带怯地偷瞧他,一副公子人贵,闲人勿扰的傲慢派头。

直到他在一个怎么看怎么不适合他落脚的小摊上坐下,那副和周遭行人格格不入的气质方将将收敛。

摊子不大,用几支木杆撑起摊位,头顶罩着破布遮阳,老板是一对夫妻,在他落座之后,对穿着一看就十分昂贵衣物的季闲珺无意中流露出诚惶诚恐的神色。

季闲珺也不嫌弃这座位上可能坐过不少上不得台面的贩夫走卒,对桌面上泛着的长年累月的油光也不以为意,笑而不语地等到老板娘怯生生地上前问话。

“这位贵人,您是否来错地方了?”

说话的是夫妻中的娘子,正是貌美的年纪,但是生活早早磨去了她的娇俏,鬓角已有些许斑白,但是这盘好的发间却簪着一朵不算出众的布花。唯一算得上特殊的,那就是它很新,似乎刚买不久。

季闲珺看着看着,忽而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从桌上的木篓里捡出一双筷子,收起那身高不可攀的气场,语气懒洋洋地无甚威慑力。

“老板娘,别看我这样,我可也是饿了一早上了,如今腹中饥饿,可盼着您和您家郎君施展手艺,慰藉我这空荡荡的五脏六腑。”

老板娘被这直白的话逗笑了,在搭话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位贵客会像是拐角陈家公子那样难伺候,不想是个这般和善的人。

灶台前频频扭头看向这边的男人见自家婆娘笑得眼眸弯弯,情不自禁松了口气的模样可不曾逃过季闲珺的眼睛。他笑呵呵地跟这位略带风韵的娘子搭起话来,说的不外乎是那些个家长里短的小事,然后说着说着,老板娘不禁自得地夸起自家男人的好手艺。

小娘子挑起眼尾,眉目忽然多出了一股如画的曼妙。

“不是我夸口,我家男人的馄饨可是整条街上做得最好的。您没见在冬天,排着队来吃的人那才叫一个壮观。一碗一碗的,供不应求!”

“白嫩嫩的馄饨个个漂在汤里头,上头撒把葱花,姜皮,一碗喝下去,从里暖到外,您没看过那些人的模样呢,舒坦到骨子里喽!”

季闲珺一下一下地点头听着她说,中途冷不丁地说道:“娘子发上的头花是您男人新买的吧?”

老板娘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扶住鬓发间那朵颜色过时的粉色布花,笑容一下子变得羞涩甜蜜。

像是他们这样的小本生意,一文钱都要精打细算,诸如此类的簪花首饰,哪怕模样过时也要个两三文,对他们这些一天赚不了几个钱的小民小户可是笔大开销。然而老板娘头上的花既然是她家男人给买的,可见平民夫妻的恩爱统统体现在不经意的小事上面。

季闲珺笑意加深,一般情况下,识趣的人一定不会再就着小夫妻的私房话追问下去,可是季闲珺不是,他面不改色地在老板娘端上馄饨后语气轻快地道:“原来是这样吗?我还以为这是你从死人头上摘下的花。”

刚刚嬉笑怒骂,唱念做打的老板娘收起了那副样样俱全的模样,犹如一个出戏的戏子,精湛的演技连不自知流露出的情深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在出戏之后,她也恰到好处地维持住了“角色”的特点,又表现出了自己的内在。

以至于即使心里再怎么愕然,眼底也仅仅是飞快闪过一丝诧异,表情不变,轻描淡写地瞥了另一头的“自家男人”一眼,她压低声线道:“你是怎样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