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听得眼皮直跳,定睛一看,是平时洒扫街道的两个人,平时他对这种低贱小民根本正眼瞧都不瞧一下,没想到竟被这些蝼蚁之辈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让他一下子心头火起,又不着痕迹地凑近了些。

那两个人还在说得兴高采烈,说什么幸好老爷夫人走得早,不然恐怕会被这不成器的少爷给活活气死云云,听得南云七窍生烟,悄悄蹭到他们身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拎起泼洒道路用的半桶水,朝这两个多嘴多舌的闲人泼了过去。

泼完之后,他把桶一丢转身就跑,七拐八绕鑚进一条小巷,听着那两个人的鸡猫子鬼叫声,南云心里舒服了点,放缓了速度,漫无目的地在这条无人的小巷子里转悠。

夜风中飘来阵阵酒香菜香,还有隐隐的欢声笑语,勾得他猛咽口水,肚子叽哩咕噜地叫了出来。

晚膳他只动了几下筷子,现下一问到香气,肚里的馋虫全勾了上来。

又往前走了几步,认出这里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万福楼的后巷。南云怏怏地立了一会儿,在墙角蹲下来,唉声叹气。

想他堂堂南云公子,向来是万福楼的座上嘉宾,竟然会有一天凄惨到缩在后巷里闻香味过干瘾,他一没杀人放火、二不抢劫偷窃,上天何故待他至此!?

越想越气馁,他顺手捡了一把石子丢挂在房檐下的灯笼,忿忿地嘟囔:“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小爷不过是一时手头紧,我南府家大业大,银子十辈子花不完,你们这些不开眼的狗东西,敢在背后乱嚼舌头,以后就别犯在你爷爷手上!”

他越嘟囔声音越大,一想起自己连日来的憋屈,不由得眼圈泛红,南云抓起袖子胡乱擦了擦眼,哼哼唧唧道:“老天爷,你怎地如此不公!?我又没有作奸犯科,你凭什么害得我倾家荡产?你老人家若是天上有知,还不快快保佑我家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他絮絮叨叨地吐了半天苦水,自觉没趣,站起身来整整衣摆,又恨恨地踢了一脚墙壁,气鼓鼓地回去了。

这一切,被酒楼上凭窗而坐的男子尽收眼底,那人刚毅的面容不带丝毫情绪,眼底却浮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南云颓丧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转过身来,朝对面的老者轻轻颔首,道:“刘管家,这生意我做了。”

次日,南云睡得迷迷糊糊,就被管家摇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刘管家笑容可掬的一张老脸,吓得一激灵,霎时清醒了,带着一肚子起床气,闷闷不乐地坐起来,问:“刘管家,好好的干嘛吵我睡觉?还把你那张老脸伸过来吓我。”

扫兴,正梦见暖玉温香抱满怀,结果一睁开眼又瞧见这么一张枯皱脸皮,真是败兴到了极点。

刘管家对他这恶劣态度习以为常,仍是笑呵呵,道:“少爷,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哦?”南云打了一半的呵欠又咽了回去,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问:“别卖关子,有话快说,少爷我还想补个眠。”

刘管家喜孜孜地说:“来了一桩救命的生意,从京城来的韩老爷要买咱们绸缎庄的货,昨天总算谈妥了,今天晚上签单子,韩老爷还在醉红楼包了一个厅,说是要宴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