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海誓

骨刺 丁律律 6578 字 3个月前

说一些情话。

说整个晚上都在后悔没跟她说话,根本没睡着,一直在陪她,她刚才做梦时他已经在扯她,叫她不要怕。

文澜伤心地几乎有些窒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怀抱的缘故,是一种温暖而又炽热的感觉,舍不得离开,又着实有些难过,无意识说,“我是不是很坏……”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只是顺着本能问。

那男人说没有,意思是她很好。

文澜就哽咽起来,“我说不再追究以前的事……却弄个没完……”

在山城和好那晚,文澜多么大方决定既往不咎,只要和好,什么都成为不了他们的阻碍,哪怕心里有疙瘩,回到海市来,他们还是心照不宣地一起往美好的方向前进。

哪知道,她抵挡不了初见乔司晨的嫉妒,也抚平不了得知他曾经救过她又抛下她的狼狈……

“我太矛盾了,不断把我们的婚姻往低谷里拉……”她甚至产生绝望,觉得无能,无法驾驭和他的感情。

霍岩和世上其他男人不一样,他有美满的童年,又有血腥的少年,和他在一起,得有全副武装的手段,给他幸福的难度也非一般人能挑战。

曾经自信满满,现在文澜却时常怀疑自己。

泪水涟涟中,她已经伤得不能自已。

霍岩始终低眸深深看着她,哪怕她在哭,也没有自乱阵脚,接着从容告知她,她现在这模样不是无能,而是天才本能所致。

因为情绪敏锐,深爱着世间的万物,才会做出流芳百世的作品。

“苦难,是艺术家创作的源泉。”他用拇指擦去她的泪,声音就在她耳畔,像温柔的咒语,使得文澜深切相信了他的话——

她是天才,比常人更有捕捉情绪的能力。

“悲伤被放大,压得你喘不过气,这不是错误,而是优点,”他缓慢而深沉地回忆着,“记得第一次见你作品,它静静印在宣传册上,我心潮澎湃,当时是我们分开的第六年零三个月三天……记得非常清楚,因为每天都数着和你分开的日子,有位文豪说,只有离别的岁月里才深切体会爱意,每一个不曾见面的日子我都在疯狂爱你。”

“……过去两年也一样?”她哭泣的声音已止住,静静躺在他怀里,像听故事一样被他哄着。

“当然……”霍岩毫无停顿地回复,接着低喃笑,“你有世上最完美的灵魂,而我的污浊不堪……”

“不……”她哽咽着打断,说,“夸我就行了,别贬低自己……”

“和你比,我自私、怯懦。”

“你很有主意呢……”文澜反向刺激他,意思他一点不怯懦,做什么都大胆,她才是真正的怯懦,对很多事情瞻前顾后。

霍岩却仍然笑,低头亲亲她,“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那年见到你的作品,我就在想,怎么年纪轻轻我的爱人就有这种天赋,上一个有这等才能的人是大画家列宾。”

俄罗斯的大画家列宾。

身为中国人对这位画家如雷贯耳,从小学课本上就了解他,那副著名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就是他所画。

“列宾……”文澜摇摇头,反驳,“我没有……”

“你有。”霍岩搂了搂她纤弱的背脊,斩钉截铁,“那幅作品就是你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你用善良的目光永恒苦难,那些埋在天地角落里黯淡无光的人们,因而被注视。我当时甚至泪光迷蒙,震撼你的勇气,谁有这样直面惨淡人生的魄力?你有。”

“很多人有……”文澜承认着,“但没有表达的能力。”

“你是天才,别否认,否则我也不会爱你。”

“我是俗人你就不爱了?”

“你生来不是俗人,我爱着生来就和我在一起的人,你的天分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我安排好的。”霍岩低喃着,“难道你不相信,我们是天生一对?那时候我就知道你风格像列宾,当时只是一副作品而已,后来你果然有浪漫豪情的一面。”

列宾在艺术史上名声斐然。

他在表现苦难这一方面,有着蜚声世界的《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同时又有浪漫派的诸多名作。

他像是两个半圆凑成了一个圆的艺术家,一半严肃而深沉,一面又浪漫而豪情。

在俄罗斯,他地位更是超然。

文澜晕晕乎乎,说,“你再说,牛皮就破了。”

那男人就笑崩了,胸膛不断颤。

文澜眉心微皱,一边觉得自己不该跟列宾相提并论,一边又希望以霍岩的审美,她是有那么一点天赋在身上的。

可他却笑那么凶,也不反驳她,她于是就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

她沉闷着脑袋,不再吭声,不过哭声是确实没有了。

霍岩搂着她笑了一会儿,忽然严肃说,“蒙家那边,不管乔司晨什么原因,都和你没关系。”

乔司晨成了她新舅妈,文澜就是因为这个,而情绪大受波动,先是到霍启源墓前哭了一通,又怪上霍岩男女关系混乱。

乔司晨当时在山城和他“勾搭”上,甚至要替他去香港生孩子。

这种行为处事的女人,很有可能因爱而不得,跑来海市做他的舅妈。这样一来,舅妈的家庭就是因他们夫妻而被破坏。

从小到大,舅妈都对她视如己出,文澜怎么能忍心舅妈因自己而受到伤害呢。

她把这种心虚全都算到霍岩头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他这会儿解释了,又先提是她情绪太敏锐。

文澜发现了,霍岩劝人都是一套一套的,先指出她细节所在,接着又讲具体的事件,她脑子这么跟着他一转,是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这么一通下来,她没有动静了,身心都疲惫。

“睡不着了?”他关心。

“嗯。”文澜老实点头,声音闷在他胸口处。

他又笑了一下,然后问,“听点音乐?”

他心情这么好,是因刚才叫他老公了吧?文澜想起这点,忧心自己的随意,怎么做个噩梦就没出息地娇娇直喊老公呢?

这会儿有意折磨他,就鼻音回了一声“嗯”。

霍岩身体往上靠了靠,文澜顺带着就被他扒拉起来,然后他靠着床头,拧开一侧的台灯。

半弧形的光线立即照亮两人。

文澜头发乌黑亮丽,如瀑温柔散了他满怀,单手扶着一侧她背脊,用另一手取了一本大头部的《聆听音乐》。

这本书分量不轻,他将它摊在小腹,一边侧头笑望她,“随便翻一页,翻哪听哪儿。”

文澜被迫迎着他这温柔的眸子,乖巧点点头。

霍岩就随手翻出一面,两人同时低头看,竟然是《梁祝》。

这本书主要讲述古典乐。霍岩是古典乐资深爱好者,床头常年摆放跟古典乐相关的书籍。

这首协奏曲是东方古典乐代表作而广被西方知晓。被收录在这本书中实至名归。

他扫完一维码后,音乐即刻从手机内流泻。

文澜靠在他怀里,不时听他轻微地插一句接下来要到哪个乐器,他甚至告诉她表演了几个音阶,会听音乐的人能理解里面的步骤,音乐不单单是音乐,还有演奏时的瑰丽。

当独奏的中国传统乐器一胡由西方的管弦乐队伴奏而出时,一胡的音色立即传达出祝英台的行动和情感,几乎让闻者激动落泪。

文澜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什么,自己忽然就和他听起音乐来,不知道霍岩困不困,毕竟一晚上没睡觉,这会儿还陪着她。

她反正是越听越精神,甚至跟他说起那年在佛罗伦萨留学时,听过一场古典音乐会,当中竟然演奏了来自中国的《梁祝》。

音乐也是一种艺术,很多人都说自己可能不懂艺术,其实只要一份作品能让观者有所感触就是懂了艺术。

艺术是情感的表达,如果能在一件艺术面前触动颇深而落泪,那就是创作者的成功,同时也是观者的自我升华。

“我当时好想念家乡,当晚就买机票回来了。”当时霍岩了无讯息,她回到海市,除了打听他,也只是到处走走,“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她微微感慨着,由一首乐曲引发的回忆。

他拍拍她后背,没说什么。

曲子余韵悠长的结束,床头恢复安静。

霍岩这时候才出声,嗓音温柔缱绻地,带着微微笑意,“再翻一个?”

她看起来是完全没有睡意了,轻微点点头,同时眼神巴巴地向下瞅着,期待他下一首翻出什么来。

结果,霍岩那只漂亮手掌轻轻一动,翻出一首《罗密欧与朱丽叶》。

文澜一下就翻白眼,简直有点不可置信。

霍岩也像惊着了,非常抱歉地挽回,说要再翻一个。

文澜吐槽,说他手气烂,要不然就是故意逗她,怎么总翻出这种生死离别、情侣不得善终的曲目。

霍岩笑说真没有。

两人闹了一阵,最终是文澜掌握了翻页权。

她小手轻轻一带,翻到一首挺不错的爵士曲。跟两人还颇有渊源。

新婚那年,文澜在伦敦念研究生,霍岩有时候抽空过来,两人会一起旅游,最常做的就是陪她去意大利,那里毕竟是她本科母校所在地,那些不曾在一起的时光,她是想补回来,于是满意大利的旅游。

“那天在威尼斯,我们坐在水边餐厅用餐,晚风夕阳里,有个黑人乐者演奏地就是这首……霍岩?”

她兴致勃勃,抬眼一瞧,他竟然已经睡着。

眼帘闭着,面庞平静,头微微枕着靠背。

音乐还在响着呢,文澜情绪还陷在水城威尼斯的傍晚里,面庞似乎都能感受出那晚的微风,他竟然就睡着了。

“……老公?”文澜不甘心,轻轻又叫一声。

他一开始没反应,过了一瞬忽然睁开眼睛,那漆黑又沉静的眸盯着她,似乎在问有何贵干。

那眼底的清明没有半点迷怔样子,文澜知道自己上当了,将他腹前的书往旁一抚,扯过被子就想睡觉。

霍岩似乎没管那本书,任凭在地板掉落发出哗声,他凑到她后背耳畔边,正经音调,“知道吗,男女有十一个求爱的步骤。”

文澜简直想把脸埋进被子里,但是没有经受起蛊惑,竖耳倾听他的“歪理邪说”。

“先眼对身阶段,眼对大脑传达信息,对我表示你是一名有吸引力的女性;接着眼对眼阶段,你会避开我的眼睛,因为羞意……”

文澜想回他胡说八道,他紧接着就论述到“话对话阶段”,因为视觉信号已经让彼此满意而开始做出进一步交流……

差点咬了舌头,文澜才赶紧阻断这种“交流”。

他势子没有分毫减弱,提到“手对手阶段”,而随着话音,他手就已经扣住了她手,几乎十指相交。

文澜眼神开始恼他,认为他是故意的……

霍岩却笑,说,“如果不是在床上,现在我该搭着你肩,在床上这一步就取消了,不用任何试探,你已经在我怀里,那就进入臂揽腰阶段。”

音落,他就揽她一把。

文澜身体猛地往他怀里一送,登时面红耳赤,结巴说,“睡睡觉吧,别闹……”

霍岩低头,用鼻尖碰她鼻头,“到嘴对嘴阶段了。”

声音开始哑了,说完唇瓣就碰到她的,接着又手对头阶段,他捧起她头颅,手指头抚摸她的面庞、脖子和长发,而文澜则抱住了他的后颈窝。

霍岩笑着,在她口中喃,“手对身……”

“还有嘴对乳……”后面话没让他蹦出口,文澜用掌心捂住了他。

她睫毛颤着,任由背面起伏,同时感受着他的重量,耳畔隐隐约约听到他口中似提起生殖器这个词,接着就猛到最后一个阶段。

天花板晃着,她想问,如果少一个阶段会怎么样,就不算完整还是什么……

却因忘情,不宜发问。

幕窗外,天是亮了,从惊醒到此刻,竟是聊了半夜。

身上男人,近乎完美到不真实,如果不是那一感官冲击,真觉梦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