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但孟白凡——她是一个性格确实很独特的姑娘。她性子向来冷淡,并不是因为她生来高傲,也许是自小的生长环境使然,也许是因为从来没人教导过她——她始终不大能理得顺弯弯绕绕那一套。

她确实是跟黎承豫两情相悦的,但她实际上还是把更多的精力扑在自己济世救人的事业上。黎承豫被深深吸引的也是这一点:他生命中遇到过的那些性格鲜明的女孩并不少。就说他的姐姐妹妹,就在徽帝的教导下各自成长得独特而骄傲。但是孟白凡这种人在所有男人女人之间都是少见的——她怀揣着的是一种真正伟大的理想,并且已经在这条路上闪闪发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皇帝跟她也比不了。之前徽帝还觉得包括二儿子在内的世间男子都配不上她,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所以黎承豫已经在冥冥中意识到了——他们两个能喜欢对方,幸运的并不是受到皇子垂爱的御史之女,而是他这个凡夫俗子才对。

而更幸运的是,孟白凡肯为她这一段年少的热恋做出努力,试图得到黎承豫母亲的承认和喜爱,明明她还有那么多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要做要忙。但是两个人能相互吸引总是有道理的,黎承豫不擅长处理婆媳关系,孟白凡比他更不擅长。

孟白凡进宫一趟,非但没能跟丽妃搞好关系,反倒真正把一切搞僵——丽妃直接在她面前谈起阁老和公侯小姐,说要在这几家“贤淑德良”、“身份高贵”的贵女之间选一个才好。至于黎承豫自己喜欢什么,大婚以后抬进府里就罢了,她在宫里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也管不着。孟白凡再不擅长世故,总要在长辈面前保持礼貌,她当时面目表情不发一言地撑过了全场,然后从那日以后就不肯再见黎承豫了。

一半是确实伤心,一半是被这莫名其妙的破事烦透了。反正她再过不久又要南下,索性就在医馆中闭关、拿兔子研究毒瘴。

黎承豫气得找丽妃大吵了一架。可这非但无济于事,反倒让丽妃心里更恨了,发了狠拿孝道威胁他。

“母妃说,叫我三日后必须到她宫里跟韩小姐见面。”不然她就要绝食了。

戚长风简直是听得心惊胆战,心想原来徽帝这点刁难根本不算什么。幸亏赵贵妃从小也养了他一段时间,心里一向还挺喜欢他的呢——要是康宁的亲娘也来威逼绝食、叫小皇子跟姑娘相亲这一招,此刻犯难的就是自己了。

他也真的挺同情黎承豫的——他准备给这位“二舅哥”好好参谋一番,看看能不能帮他把当下的困境给解决掉。此时此刻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戚长风更热心肠的人了,他认为自己义不容辞、必须想办法让黎承豫和孟白凡重新和好:总不能以后每次他好不容易跟康宁相处一会儿,就跑来这么一个人搅局啊!

第78章 小羊 小肥羊已经机智地跑掉了

小皇子被另外两个人严严实实地围在细羊绒的薄毯里, 手捧着一杯酸甜微温的果露,听着戚长风这个臭皮匠给他二皇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一顿分析,心里颇替丽妃觉得惨不忍睹。

戚长风认为, 二皇子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守好第一步——三日后那不知所谓的会见他千万不能去,先不说他这一去会不会叫孟白凡更加生气,单是他这次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丽妃从此就知道该怎么拿捏儿子了。

“二殿下想想,丽妃最开始用绝食来威胁你见韩姑娘, 你从了。下次她再用上吊威胁你娶什么李姑娘刘姑娘,你从不从呢?你若是真娶了别人,你跟孟姑娘就再无可能了。你总不会真打着以后把孟姑娘纳为侧室的主意吧?”

“怎么可能!我我我……我不会娶别人的, ”黎承豫打了个寒颤,“我母妃那里,我会继续想办法劝服的……”

“你难道还没劝吗?你已经三番五次劝说过丽妃、甚至都把孟姑娘带进来了,这都没用。这说明单靠劝说是行不通的。”戚军师高深莫测地摇头。

康宁缩在宽大的椅背里悄悄听着, 像只小狐狸一样偷笑个不停。他仗着他二皇兄这会儿正愁眉苦脸地低头深思,往后探身越过黎承豫对戚长风刮脸比羞。

那意思是——你还好意思教别人呢?我看你自己的处境就够你发愁。

戚长风心想: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但是他又觉得小皇子如今终于性命无忧了、哪怕是此刻没心没肺没良心的样子都别有一种可爱之处。

戚将军的一颗心又痒起来了。这碍眼的黎承豫——

碍眼的黎承豫虚心求教:“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长风?”

戚长风清清嗓子, 赶紧把不由自主从黎承豫椅背后伸过去的手搭在二皇子肩膀, 看起来诚恳又亲切、好像正跟人推心置腹:“所以你从第一步开始便要有意识地跟丽妃娘娘交锋。你先好言劝她珍爱自身,她要是坚持逼迫于你——你到时就说, 若丽妃绝食,全因你这不孝子之故,你劝服不了她,便只能陪她一起绝食。若丽妃不能回转心意,你这当儿子的也不会吝惜这点皮肉之苦。”

黎承豫恍然大悟, 拍手赞叹。康宁裹紧了自己的小毯子,大摇其头。

戚长风这法子固然会在短时间内起作用,却只会为黎承豫和孟白凡的将来填更多隐忧。

但是小皇子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听戚长风继续适得其反地胡诌——

“再就是孟姑娘那里,二殿下怎么能怕一次两次的闭门羹?”戚长风谴责道。

“我没有——是白凡她生我的气,根本不想见到我……”说到这个,黎承豫就神色失落,满目忧愁。

“那你便更加要去解释、道歉,放下身段求得宽恕,”戚长风给他传授自己的经验,“你不能叫人家把气憋在心里啊,纵使她不肯原谅于你,你过去让她撒撒火,也总比她自己闷着要好。”戚将军讲得头头是道:“纵使见不到她的面,隔着门板是不是也比现下相隔百尺要近得多?纵使不能叫她宽解,听听她的动静也比一个人苦相思来得舒服吧?”

这可都是戚长风的肺腑之言了——孟白凡的脾气多好啊?丽妃都欺负到她脸上了,她也只是闭门不出。相比之下,他去年夏天被他的小心肝喜怒无常时冷时热一番折腾的时候,那才真是有苦说不出。

黎承豫得此箴言,如获至宝。

“听长风一席话,我真是豁然开朗!”二皇子手掌相抚,“我真是白白蹉跎时光了!那我现在就先执行长风教我的第一步!我立刻去找我母妃禀明——我是不会去见什么韩小姐的,如果母妃非要逼迫于我,我也只能陪她一同受这皮肉之苦了。”

他俩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可他二皇兄这领悟的还不如戚长风教的呢——康宁不禁绝倒。

虽然戚长风的心里是想着:只要这碍眼之人肯立地消失、他想干嘛去都行——但那两人毕竟一个是他“亲舅哥”,一个是他家小殿下的救命恩人——他赶紧把黎承豫兜头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