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老头子,我带你媳妇儿来给你看看,好看吧”

他身边男子闻言僵住。

大司祭又道“哦,等等,说错了,是您的不肖子如今嫁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了,非要说的话,这是您女婿。”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这能是被民间奉为

神明、至高至纯的大司祭说出来的话

拓跋星雨若非亲耳听到,绝对不会信。

见他这般胡闹,身旁那男子跪不住了,这毕竟是祠堂,满壁神明庄严肃穆,他忍不住小声道“冕旒,不要瞎说。”

“乖乖,没事的。”大司祭不以为然,“能将我生成这般性子,还能跟我娘那等狠人一夜风流,我爹他生前,必不会是什么老古板,放心。”

“”

他说着,笑眯眯的,往男子身边凑了凑。

“乖乖,刚才那些人看着,都没有亲亲。”

“给我亲一下,好不好”

“这是祠堂”

“知道,亲给老祖宗们看看,反正你我都成亲了,甜甜蜜蜜岂不应该”

那男子呼吸急促,百般不情愿。可大司祭只是又微笑着靠近了他一点点而已,他就咬了咬牙,再舍不得躲开。

最终,还是他凑过去,仿佛花瓣轻触潭水一般,轻轻吻了大司祭一下。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但那一吻却又仿佛极其慎重认真。没有多少旖旎,反而他吻完以后眼眶就红了。

“族人见证,就不许,”那男子低声,似是压抑着什么,“不许后悔。”

“乖乖,怎会后悔”

男子“嗯”了一声,垂眸点头。

拓跋星雨不明白,明明大司祭那般温言软语地哄他,这人为何却还是看似快要哭出来一般。

一片安静后,大司祭伸出手“乖乖,不然你咬我一口吧。”

他说着,将左手的无名指抵在那男子口上,“咬我一口,留下印子,以后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

何止拓跋星雨震惊,那男子也惊了,呆呆的一脸恍惚,不能置信。

他们那次在拓跋族待了半个月,离开时,还都好好的。

可之后还不到一年,不知怎么的,就听闻大司祭突然去世了。

整个天雍神殿对此讳莫如深。

民间传闻则神乎其神,都说那高贵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司祭根本不是死了,而是神法深厚、抛却尘缘,凭借圣物“天玺”之力飞升成了神仙。

这个说法拓跋星雨是一点不信的。

因为他看到的大司祭,根本不是人们口中那个清冷谪仙,而是一个普通鲜活、有爱有欲的人,根本舍不下尘缘。

甚至作为一个常人,这大司祭都有点太过张扬肆意、没有规矩了。

拓跋星雨那时其实和族人一样心里颇有腹诽,又碍于其高贵身份得罪不起,明面上不敢有任何妄言。

偷听祠堂的隔日,他上山采药不慎滚落山崖,在狼谷里躺了大半夜,是那两人赶来救了他。

“乖乖”医术很好,替他疗伤。

大司祭就在旁边笑眯眯给他打下手。

他那时年少胆大,一边疼得哭唧唧,一边逮着空子跟他们聊天,两人都博闻强识,解答了他许多不懂的问题,还烤狼腿给他吃。

大司祭还会吹一种看起来像是短笛的乐器,吹来伴他入眠,那短笛是南越专有,叫做“复音”。声音悠扬,他从那年之后,已经很久没有

正想着,拓跋星雨忽然停住脚步。

他悚然发现,耳边乐曲悠扬。他竟是被多年不曾听过的复音之声,给引到的这片无人城墙边的。

曲子婉转萧索。

他愣住。

怀疑月色朦胧,是否看错了,城墙之上坐着吹复音的,竟是一个多年不见之身影

他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喊他什么。

那短短不到半月的相识里,他年少顽皮,天天跟着大司祭一起喊那人“乖乖”。甚至一直不知他真实姓名。

慕广寒“许久不见,你长大了。”

他没有戴面具,一脸阴翳的伤痕露在外面。那模样有些冲击,何况一切太过突然,拓跋星雨一时反应不过来。

心中很多问题,不知该从何问起。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儿,过得还好么大司祭他当年究竟他真的去世了么是怎么死的

“星雨,你们拓跋部一直想寻的圣物,我知道它在哪里。”

月下无人。

族长的话犹在耳边

我族之中,唯有你同大司祭血脉最近,又受过他祝祷。天玺有灵,你肯寻他,必然线索自见。

这算不算,族长的话灵验了。

大司祭曾经的恋人,知道天玺在哪并不奇怪。只是此刻城墙之下,一直有一道黑影,正在偷偷听着两人之间对话。

等拓跋星雨突然醒神,根本已来不及阻止,那人言简意赅就将圣物所在全盘说了出来。

糟糕,秘密被西凉

听去了

太守府邸。

雁弘听完探子汇报,眼中一片清明。

太好了,寻了多年的宝物,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当然没有真的喝醉。此番带二十万大军南下,也并不是为了征战洛州,就只为从那拓

跋部口中撬出天玺下落。

西凉人不信神,但是信命。

命数如何,难以更改,就比如那燕止,气运命灯都是灰的,注定只是他西凉雁家踩在脚下、四处的铺路的垫脚石而已。

而他,雁氏正统,命格贵重、气运不凡。

只可惜父皇在世时,竟被狐媚妃子诱惑,不仅偏宠弟弟雁真,还让人做法将自己的富贵命格气运分给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弟弟命格比他还好,好在老东西死的早,群臣之心也多向着他。

但还不够,只要天玺到手,他的位置就彻底稳了。

就连天子玉玺,在万民心中也比不上天玺。到时他不仅是西凉正统,亦是天下正统。气运不绝,顺天得命。

那夜,自打月华城主去了府清城后,钱奎一直没敢睡。

他点了一盏灯,一直焦急地等着。

乌恒侯卫留夷也不肯睡,于是两个没话可讲的人安安静静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本来邵霄凌也说要等,然而只等了半个时辰,就已倒头呼呼哈哈地睡着了。

好在,两个时辰后,月华城主平安回来了

卫留夷“阿寒,如何没受伤吧”

慕广寒摇摇头,可又不知该怎么跟他们说自己今晚的所遇所见,只能沉吟片刻,抬眼道

“总之,今日去府清城大有收获。我想到一计,只是十分冒险,还需大家通力配合。”

小小少主邵明月此刻半夜正好醒了,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师父父有不冒险的计策么”

慕广寒无言以对。

能有就好了,可惜他没能想出来。

能想出来的安排,不仅险,还十分的匪夷所思。

慕广寒兀自展开一张宣纸,在灯下写写画画,盘算了一夜。

直到天明才终于写完,困得不行,趴在桌上托着腮半梦半醒。

记得上次见到拓跋星雨,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不点儿。

如今却已是个青年,不免让人感叹,亦牵起了一丝尘封旧忆。

他当年爱过一人,那人与众不同。

一丝幽兰香,发尾扎起来的小尾巴,额间的神印朱纹,无名指上的小牙印后来戴上戒指遮挡,至今想来,依旧哪里都是他的心头好。

待他也好,是唯一肯跟他亲亲抱抱的。

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像做梦,很让人欢喜,喜欢得不能自已。

哪怕是装的,他也装得足够像。

慕广寒其实并不在意别人骗他,唯一的指望,是如若骗他,就骗得久远一些,他也是高兴的。

当年那人哪里都足够好,就是骗他骗得不够久。

唉。

隔日,洛州众将领得了月华城主之计,个个神色一言难尽。

总共就五万人,他居然还要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