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而即便不成事,也不怕。商贾自然懂得“分散投资”。

想必樱氏深埋在华都天子和其他势力那边的种种投资,未必比这边少,在哪都是开国功臣。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月华城主笑眯眯,一字一句,将全部计谋动机一概拆穿。

自此,樱懿那张素来云淡风轻的脸,终于微微变色。

随即定了定心神,很快又恢复一如既往笑意“樱氏一族,是诚心与西凉合作,绝不曾资助他人。”

“话虽如此,口说无凭。”

慕广寒窝在西凉王怀里,玩着西凉王的头发“我们家小燕子素来特别小气,眼里容不得沙子,见不得墙头之草。”

“少主真有诚心,不妨早日将家眷全部接来西凉,在此安家,这样小燕子安心,樱氏也有了燕王做依靠保护,双双一劳永逸、从此无忧。”

樱懿笑道“早有此意,这是自当。”

呵呵,嘴上虽这么说。但慕广寒分明看见,他暗地里咬紧了后槽牙

被算计了个底朝天,很懊恼吧

这也怪

不得樱懿。

他原本计划其实是不错,若说唯一的失误,大概就是本该多留一手,而不是亲自以身涉险、前来西凉,结果被捉。

可话又说回来,他又如何能料到不幸碰上“故人”呢

慕广寒找来笔纸,和那“小燕子”咬要了一会儿耳朵,一副狼狈为奸之状。

他写写写,燕止挑眉,似乎大为惊诧。

两人又偷偷说了些什么。他又写写写,写好丢给樱懿。

想和西凉互利互惠

行啊。

然而预想取之,必先与之。先等你们家举全族之力被西凉盘剥掉一百层皮,再做你的开国功臣的千秋大梦吧

月华城主搞讹诈的心黑手狠程度,让燕王再度开了眼。

以前西凉“抢劫”,都是循规蹈矩、打完才抢。万没想到还能这样隔了空的扒皮拆骨、喝血吸髓。

学到了。

樱氏只是第一家。

在他之后,还有十余家大夏也数得上号的富商也嗷嗷待剥。而月华城主欺负完旧人以后,也果断来了精神,撸起袖子豪言壮语,说要一晚上速战速决。

然而,仅仅又审了两三个家之后,他就累了。

“喂,下回换你来。”

“我”

“对,我累了,口干舌燥。我不管,本就是你西凉的内事,凭什么你只坐着,而处处费我替你口舌”

燕王“哦。”

慕广寒于是撂了挑子,好整以暇,坐等看燕王自己出力。万没想到,轮到燕王时,那人却将他一把抱起,旋即就让士兵把樱懿放出来,直接命令这位樱家少主秉承之前给他开出的条件,再替他去跟那剩下十几家狠狠压价谈条件,务必签订各种丧心病狂的不平等条约。

慕广寒“”

“你还要不要脸了”

燕王勾唇“你教在下的,物尽其用。”

更气的是,看燕王那模样。这办法他分明早就想到了。

却不早说,乐颠颠地围观他一个人在那费口舌大半天,还有脸笑

大半夜的,森冷地牢,月华城主气不过,追打燕王。

“”

好容易追到了,又被燕王搂着腰举高高扛走。与樱懿擦身而过时,燕王更是一把将月华城主的头压在自己肩头。

“适才有人说我素来小气,眼里容不得沙子。”

“倒是事实,所以,不给别人看。”

“”

慕广寒整个人都麻了。

你倒是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撑面子归撑面子,倒是也不必演的如此过火

此时绝不止月华城主一人觉得演过了。

被关着是商贾们,亦是从头到尾大受震撼。更别提那些在此临时兼任狱卒的何常祺手下精锐们所受冲击。

就,说好的心思深沉、杀人如麻、高冷无情、不可一世的西凉王呢

这位确定是真货

这若是说出去谁会信啊燕王私底下竟是沉迷打情骂俏的昏君,都是什么人间疾苦哟。

回去路上,燕王的小风灯烧完了。

淡淡月光,漆黑小巷。燕王“小心脚下碎石。”

慕广寒“”

那一刻,他都毫不怀疑这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了。果然,又被抱起来了,这次是打横抱。

不得不说,论知恩图报的服务态度与服务意识以及服务水平,燕王敢说第二,世上没人敢说第一。

优秀的人干什么都优秀。

一路挺长。

慕广寒被人抱着无所事事,倒是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

燕王为什么故意让那些商人一个个看到他们的“暧昧”。

这其中,大概既有私心,亦有公用吧。

私心是,从乌城那夜之后,这人对他这个“王佐之才”至今仍是三顾茅庐、努力争取、贼心不死、滴水穿石的态度,虽然屡遭他拒绝打压,始终锲而不舍,且无所不用其极。

上一回还只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这一次直接无所畏惧、勇于献身。

以西凉王的韧性,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太正常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昭告天下,别人才不敢抢。

此举虽厚颜无耻,也算无可厚非。

至于公用么

那就更厉害了。仔细想想,敌人那边最怕是什么还真不是南越与西凉光明正大结盟。

越是摆在台面上的关系,权利义务越是“理所当然”。

既是盟友,你“该”帮我,我也“该”帮你。帮成了义务,而不帮就是开罪。这样的关系反而容易盛极而衰,被外人离间而分裂。

反而他们这般,水火不容却又波流暗涌,暗地里暧昧的不明不白、若有似无的合谋勾搭,外人才尤其没有插足的余地。

如此彻底想明白,慕广寒无话可说了。

燕王自始至终,一切不和常理的拥抱贴贴,都有着无比完美的内在理由。

而他,倒是也从头

到尾照单全收,被伺候的舒舒服服。

所以怎么又能怪别人演得过了

在燕王眼里,他的一言一行不都是鼓励吗这不从头到尾都是两厢情愿的合作愉快、一丘之貉、近墨者黑、双双乐在其中吗

回了小院,时辰已过了午夜。

慕广寒往床上一扑,开始犯懒。

身后,大燕子手指将他发束轻轻挑散,动作温柔。他平常自己散发髻都会带得发丝扯痛的,燕王却不曾,柔得仿佛天边的云。

随即又将他捞起来,外衣一件件脱掉。

慕广寒依旧心安理得一动不动。想来好笑,他以往都都没有这般使唤过楚丹樨,为何对燕王就能这般作威作福、毫无羞愧

燕王伺候完,又猜到他口渴,沏了一杯淡茶来。

慕广寒美滋滋喝完,恬不知耻“再来一杯。”

燕止“换花茶可好不然晚上又睡不着。”

慕广寒“好。”

燕王乖乖去倒了。

待燕王端着一壶茉莉花茶回来,慕广寒的目光,却被床头几案上的图册吸引。

他拿起来,展开,瞬间不困了。

竟是地图。

西凉全图。所有的山川、脉络、关隘、城镇。无比精细的描绘,分明极端浩大的工程。整个图全展开比慕广寒整个人还高,绝对是最精最全的西凉全图。

“你这,还真给啊”

虽然这图,确实是前几天他随口要的,但此刻真拿在手里,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那日,燕王有心,在他们的小院里拿木头给他搭了个秋千架子。

他人生第一次有人给他造了秋千,很是新奇喜欢,嘴上却不依不饶

“你说我救你一命,又将救西凉于水火,燕王给的报答,就只有区区一个秋千架”

燕王闻言停下手,等他提条件。

“至少为表诚意,拿点真金白银的东西来吧。”

“真金白银的东西”,乱世之中无非兵就是粮,又或钱。

然而问题是,洛州那边并用不到西凉的骑兵,也并不缺钱和粮。至于合约和誓言,谁都知道那玩意儿将来根本靠不住。

“思来想去,真正算得诚意的,唯有西凉全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