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入幕之臣 山有青木 3978 字 3个月前

绯战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冯乐真沉默片刻,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往好的方向想,至少你还有一两肉。”

绯战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一时没忍住乐出了声,脸上的寒霜总算去了大半。

“本宫对塔原王宫的事虽然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塔原王最宠爱的妃嫔是你阿母。按道理说,你是宠妃所出,多少该沾些光才是,怎会被厌弃至此”冯乐真缓缓开口。

明知他的母家在塔原没有半点根基,只有娶了塔原名门的女子为妻,以后的日子才会好过一点,却仍要借坡下驴,彻底断了他争权夺势的可能,这个塔原王,还真是狠心。

绯战扯了一下唇角“算了吧,帝王对女人的宠爱,跟对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选质子时,毫不犹豫地选了我去,如今看来,漠里一事不仅让我那几个兄弟心生忌惮,他估计也是一样,如今才会这么顺利地答应阿母赐婚。”

“懂了,王位可以交给废物,但不能交给杂种。”冯乐真简单总结。

被她骂作杂种的绯战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反驳。

“所以呢”冯乐真看向他,“反抗了吗”

“自然,大闹一场,气得他要将我关进牢里,幸好阿母及时赶来,一直哭到我妥协。”绯战语气轻松,好像在说别人。

“做得好,野心早就暴露,你若平静接受,他们反倒要起疑,不如这样大闹一场,再假装答应,也好平了他们的疑心。”冯乐真拿起筷子,夹了一些今早刚去骆盈宫里摘的青菜,自顾自吃了起来。

她任由他继续沉浸在沉郁的情绪里,等他缓过神来,再看桌上的餐食已经用了三分之一。

“这个时候,殿下难道不该招呼我用膳”绯战气笑了。

冯乐真不语,继续吃饭。

绯战“现在才想起食不言寝不语,是不是晚了点”

冯乐真还是不说话,绯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到吃完,冯乐真放下筷子,这才矜贵地与他对视“爱吃不吃。”

绯战“”

托长公主殿下的福,以前每次都要花上一两日才能平复的情绪,一顿饭的时间就彻底解决了。绯战缓缓呼出一口热气,拿起一块小饼狠狠咬了下去。

冯乐真来到塔原的第五天,塔原王突然设下家宴,点明要她出席。

家宴在晚上,冯乐真一直到开始前一个时辰才沐浴更衣。之前从营关穿来的衣裳被绯战撕得破破烂烂,早就当垃圾扔掉了,这几日她一直待在寝屋里,穿的都是绯战的寝衣,如今要见人了,自然不能再这

样凑合,绯战似乎也是这时才想起要给她准备衣裳。

塔原民风比营关还彪悍,从服饰上便可见一斑,喜欢色彩鲜艳明亮又轻便的衣裳,类似大乾的骑装,但又在骑装之上添了各种繁复的花纹,以及层层叠叠的银饰,至于发髻,就简单多了,已婚妇人高高梳起,未婚姑娘则是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头上再戴一些或简单或复杂的银饰。

绯战给冯乐真选的是一套红色衣裳,首饰除了一圈又一圈的手环和腰带,还有一个相当精美的头冠,乍一看像是舶来品。

骆盈派来的人给冯乐真梳妆时,绯战就站在后头看着,等其他人尽数退下,他才吹了声口哨“殿下还真是美貌过人。”

冯乐真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提醒一句“你现在因为本宫断了争储之路,对本宫该恨之入骨才是,如此盛妆,不太合适吧”

“好歹是丑媳妇见公婆的场合,若殿下打扮得太寒酸,本王子岂不是要被人耻笑”绯战勾唇,“殿下若真的忧心,不如到时候装得委屈些”

冯乐真“丑”

绯战没想到她的重点在这里,顿了一下看向镜中的她

换上塔原衣妆的她,矜贵如故,却比先前多了一分飒爽与潇洒,好似天生在马背上长大的塔原姑娘。

对着这样一张脸,还真说不出丑的话。

“美丽至极,”绯战将她扯到怀里,“不然本王子怎会将你强抢来。”

冯乐真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半个时辰后,绯战顶着一个巴掌印姗姗来迟,跟在他身后的,就是他强抢来的大乾美人儿。

几乎是一露面,所有人的视线便都落在了冯乐真的脸上,塔原王右侧下方坐着的八字胡男子,看着比绯战大了将近十岁,在怔愣之后,眼底泛点贪欲。

这种贪欲对冯乐真而言并不陌生,年少时每次微服私访,即便灰头土脸,也会遇到这样的眼神,反倒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出行时,纵然仪态万千,也无人敢有半分亵渎。

可见容貌这东西,对上位者无用,对下位者更是危险。

绯战作为今日宴席主角之一,在黑着脸充分表达完自己的不满后,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那些充斥着恶意的视线,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朝着王座走去。

既是家宴,便没有外人,塔原王独自坐在正前方,妃嫔和王子公主分两列坐在下方,最靠近塔原王的两个位置,分别坐着大妃和一妃,两人身边是各自的儿子和女儿,再往下就是其他有女儿的妃嫔,然后才是骆盈这个所谓的宠妃,在她之后,则是没有诞下子嗣的妃嫔们。

塔原在对待儿女的偏心程度上,不比大乾强多少,可即便如此,骆盈这个生了儿子的三妃仍要坐在生女儿的妃嫔下方,可见塔原一族的确是重视血统,绯战在这里也确实举步维艰。

这是冯乐真第一个念头,第一个念头则是还好当年塔原落败进京求见时,她生病去了外祖家养着,因此没见过塔原王和他的诸多使臣,否则今日这么多人里,难保不

会有人认出她。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厅中,绯战先一步停下,冯乐真垂着眼,也很快停了下来。

“参加父王。”绯战右手捂住左心口,对着塔原王躬了躬身。

塔原王年过六十,两鬓都已微霜,但精神头却足,人高马大地坐在王座上,威严又冷肃。

绯战行完礼,按理说就该到冯乐真了,可她却站在原地不动,垂着眼眸如一个漂亮却无神的木偶。

气氛突然有点紧绷。

“你这个”方才一直盯着她看的八字胡开口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她,顿了顿后冷道,“为何不向父王行礼”

“上邦之民不拜下邦之君,你塔原是我大乾的附属国,凭什么让我行礼”冯乐真比他还冷。

众人显然没想到她一个被强掳来的女子,竟然敢如此嚣张,愣了愣后正要开口训斥,绯战就先一步开口了“好大的口气一个玩物而已,竟敢得罪王上,来人立刻将她拖出去斩杀”

“且慢”八字胡没想到他一开口就要杀人,吓得赶紧制止,“我塔原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她来得委屈,不愿意拜也情有可原。”

说罢,他又赶紧对塔原王行礼,“父王,您还是饶恕她吧。”

“是呀,”另一侧的男子也站起来了,“这个大乾姑娘估计是还没适应塔原宫中生活,将来总会好的。”

“王上莫怪”骆盈含泪道,“阿陶真不是故意的。”

阿陶他怎么不知道她叫这名字绯战扭头看向她。

你不知道的多了。冯乐真淡定看回去,两人无声交流,落在旁人眼神便是剑拔弩张。

求情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言辞恳切。开玩笑,好不容易有机会断了绯战的夺储之路,这门婚事必须得成

塔原王显然也是这般想的,沉默片刻后示意两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