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有呢?”沂王妃眸中掠过讽意。
珐琅护甲勾了勾,雁凌云垂眸敛目附耳过去,须臾,他与雁凌霄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拧成一团,再舒展开来,眉梢眼角尽是震惊与欣喜若狂。
琉璃岛。
一副副一人高的梨木衣架陈列在花厅,锦衣绣袄熨烫平整,皆用去年腊梅碾作的熏香仔细熏过。衣架下方的棂格摆放了一对对簇新的绣鞋,不是用南海的东珠点缀,就是镶了波斯的宝石。
连翘翘倚坐在贵妃榻上,地龙热得很,遂露出一截凝脂玉臂,羽睫轻颤,挑剔地看了一圈金玉铺子呈上来的头面,都是精巧华靡,又不至于在孝期逾矩的款式。
“都挺好的,留下吧。”她抬一抬下巴。
红药很有眼色,旋即唤来几位侍女,将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一一接过,笑吟吟对几位掌柜娘子说:“这些个发簪、步摇都与夫人极为相称,你们有心了。等世子爷见了,说不准得给您几位重重有赏呢。”
连翘翘听了,拨动玛瑙手捻的指尖一顿,哎呀一声:“是该给些赏赐。”
她重新看了看那一身身贵重的衣物,轻声叹道:“可惜了,虞嬷嬷如此有心,竟有几件的料子是今年用不得的,待能用了,花色款式又过了时候,欸。”
成衣铺子的虞嬷嬷闻言,两腮上的横肉抖了抖,登时跪下,害怕得声音发颤:“都是新来的绣娘自作主张,回头老婆子我定会狠狠教训她们。”
连翘翘被虞嬷嬷如临大敌的样子吓了一跳,霎那后又醒悟过来,如今她的身份和往日不同,既是沂王世子的枕边人,瞧着也颇受恩宠,自然一举一动都叫旁人畏惧,生怕她跟雁凌霄吹枕边风,就叫人脑袋搬家。
“嬷嬷快起来,我说笑的。”连翘翘使眼色让红药去扶她起来,安慰道,“咱们世子爷也不差这点银钱,穿不得就穿不得吧。漂亮衣裳摆在那儿,又不是非穿不可,我光瞧着就高兴,这便是你的功劳,你说是不是?”
红药笑容未变,连声附和。连翘翘见了,心里头愈发坦荡。
本来么,几件衣裳、几匹绸缎才几个钱,做什么要摆出勤俭节约假模假式的样子,就为了讨雁凌霄欢心么?她寻思着沂王世子家大业大,也未必喜欢她扣扣搜搜的,平白失了身份。保不准,世子爷就喜欢她铺张浪费呢。
花厅门外,雁凌霄撩起珠帘的手一顿,嘴角抽了抽。
好啊,他不在,连翘翘的尾巴上的绒毛都抖擞起来了。
第15章 旧识
一室珠环翠绕,皆以连翘翘为首,一时间竟无人注意到雁凌霄已经环抱双臂,倚在门边良久。
“世子。”连翘翘匆匆起身,福礼问安。
旁人俱倏地一静,红药觑一眼两位主子,目光若有若无勾连着。见红药看过去,雁凌霄便错开视线,声音冷峻:“带人下去吧。”
“哎,嬷嬷们跟我来吧。”红药柳眉飞扬,思忖道,想来连夫人在世子爷那儿讨了巧,昨晚才伺候过,今日皇城司散职世子又不惜路途遥远赶来了。
挤挤挨挨的人堆散去,连翘翘自怀中取出绡帕,抹去额上细汗,适才款款走向雁凌霄。
不待他多说,就没骨头似的钻进怀里,圈住那细窄遒劲的腰身,口中嘟嘟囔囔:“世子卯时起身也不说一声,妾身还以为您生我的气了。”
昨天夜里,雁凌霄坏极了,像个初通人事的毛头小子,偏还懂得多,一个劲缠着她,叼进嘴里换着花样不肯松口。
直闹到后半夜,四下阙静,唯有莺雀啁啾。连翘翘一双玉臂跟灌了铅似的,却也没胆子把世子爷踢下榻去,只能哭哭啼啼的,憋出两泡眼泪。雁凌霄瞧她实在可怜又可心,才不甘不愿暂且放过。
就连擦身拭汗,都是雁凌霄搂着她去的,这自然不合沂王府的规矩。连翘翘提心吊胆一天,生怕世子爷会秋后算账,索性一见面就软下声势,一如见了人就主动翻肚皮的狸奴,叫雁凌霄不好与她计较。
雁凌霄眉毛一跳,明知道连翘翘在拿腔拿调,故意摆出惹人怜惜,全心全意依仗他的模样,但脑海中那些嘲讽的话,在喉咙眼上下转了一圈,就挤出一句不痛不痒的闲话。
“还痛么?”
他不问倒好,一问连翘翘就浑身不自在,仿佛一根贯通天灵盖至脚心的筋脉,因他垂首看人时短暂的温柔一抽一抽地往上撕扯。
“是啊,好疼呢。世子爷,妾身都没力气了,您抱妾身回去歇晌好不好?”她合紧双膝,侧脸紧贴在雁凌霄玄黑劲装上,一黑一白扎得雁凌霄眼珠子生疼。
雁凌霄呼吸一滞:“……站直了,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