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这孩子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一个即使身处低谷也不肯服输依旧向上攀爬的人,绝对不会被眼前的困境所打倒。
果然。
这些年,他身边的少年越来越出彩。
先是破格被东山书院招揽进了书院,如今又在童生试中拔得头筹,却还是那么不卑不亢,不骄不躁。
要不是他家姑娘还小,他都想直接让他来当自家的女婿,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听说这个孩子的父亲从前也是在燕京城做官的,只是因为得罪人,一家才来到这雍州城。
他注定不会是池中物。
等日后登科折桂,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得?怕是公主、郡主都能尚。
“去吧,早些回家,别让你娘担心了。”徐大夫笑着说完便把桌上早就准备好的几包药材递给人,眼见少年又要掏钱,忙阻拦了,“慧慧如今在你那上课,你既不肯收我的束脩,这钱我也不能收。”
瞧见他依旧拧着眉,一副不大肯的模样又笑道:“你要给也行,那明日我就让慧慧把该给你的束脩也拿过去。”
林斯言这才作罢。
他收回要去拿荷包的手,接过药材后又朝人道了一声谢,“那我先走了。”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沉闷,就如他这个人,从来就跟有趣沾不上边。
徐大夫看着看着也不知道怎得,竟忽然说了一句,“你日后娶妻,别的倒无所谓,只一定得找一个爱笑爱说话的,要不然夫妻俩都不爱说话,可如何是好?”
别的少年在这个年纪听人这么说,只怕都该生出一丝不好意思了,可林斯言的神情却还是那么平静,仿佛徐大夫所说的与他无关一般,倒是徐大夫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看着少年平静的神情轻咳一声,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想起他并不喜欢与人接触,便收回手,温声一句,“去吧。”
“嗯。”
林斯言又朝人一颌首,这才拿着药材转身往外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徐大夫又在原地站了一会也回身去做事了。
走出药房,天已经有些黑了,林斯言原本以为高弘早就走了,没想到他竟一直等在外面,春日的晚风还有些冷,他又是站在风口处,单薄的学子服饰被风吹得发出猎猎声响,他没有发觉林斯言已经出来了,依旧低着头靠着墙。
林斯言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高弘竟然捧着一本书就着药铺门前的灯笼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脚步就这么停了下来。
高弘一直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请他指教,甚至还有人出钱请他帮忙,他却只答应了他,这里边除去高弘脾性温和,不会惹事之外,其中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弘虽然愚钝却肯认真。
这世道天赋是重要,可努力和勤奋却一样重要。
他喜欢这样的执拗,却也最怕这样的执拗,就比如高弘无论怎么被他冷待还一如既往地对他好,这让他同样没办法真的拿高弘当普通同窗看待。
他不喜欢,却好似也没什么办法。
他一向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关系,不过还好,他平生至今,也就只有一个高弘待他如此。
“怎么没走?”他敛下眼睫,走出药铺。
高弘听到他的声音,连忙抬头,待瞧见暖色灯火下那一道如松如竹的身影,立刻笑了起来,“阿言,你好了啊!”他笑着把手里的书一合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朝人走去,“刚不是说等你了吗?走吧,我们一起回家。”
林斯言看他一眼,没多言,只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向东市以外的一个里坊走去,路上高弘闲来无事,又说起了傍晚瞧见的那桩事,“没想到那位谢二公子经历了这么多,也怪不得他这些年会变成这样。”
他话语中第一次对谢池南生出几分唏嘘感叹。
从前只觉得那位二公子明明占据着这么多优越的条件却不好好珍惜,让人既羡慕又嫉妒,还有那么一丝讨厌,可如今,他在这徐徐晚风中轻轻叹了口气,“我以后再也不说二公子的不好了。”
他说了许多,林斯言依旧一言不发。
高弘也不介意,只继续说道:“也不知道那个红衣女子是谁,看着和二公子关系真好,人也厉害,我还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一样呢。”骑着烈马,手握长鞭,直接把堂堂刺史之子从马上甩下。